手卷上绘制的正是避火图。
他们早在婚前便碰了这些不该做的,虽然,从未做到最后一步。
檀禾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有些无所适从,恰此时,廊下脚步声纷至沓来。
紧接着,外间传来仆从们欠身行礼声。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宫人们托着簇新的钗钿礼衣,鱼贯而入。
檀禾反扣好避火图,“蹭”地站起身,视线却被众多宫人翻飞的衣裾所阻,借着摆动空隙,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青年满身清贵疏离之气,面容俊美,眉眼间却充质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深沉气势。
四目相对,威压陡然淡却,谢清砚薄唇勾起,径直向她走去。
檀禾却快一步上前伸臂搂住他脖颈,眉眼一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咱们得守规矩,还不能见面吗?”
谢清砚大掌贴在她腰后把人往怀里紧了紧,俯首,朝她凑近些,认真道:“来时我去祈拜了喜神月老,他老人家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尽管放宽心,无甚不好。”
檀禾不由听笑了,微微瞠圆眼睛:“真的?月老还会开口说话,你莫不是在哄我?”
谢清砚正经脸,十分笃定:“真的。我去月老祠敬香求灵签,得来的是上上大吉签,岂不就是在明言告诉我。”
两人相视而笑,她懂了,原来是自己哄自己。
檀禾不忍说他,又想到从前他素来是不信奉这些虚幻神论的,如今为了他们的婚事,居然愿意试一试,于是笑意更甚。
她的笑容明媚,仿佛灿烂阳光,能不由分说地照进人苦寒的心底,让谢清砚无比安宁,牵着她的手朝外间走:“来,先试试喜服。”
嬷嬷见此一幕,眼里带些惊讶。两人说话亲昵得好似在耳鬓厮磨,此前钦天监和坊间多有传闻,太子对太子妃珍爱备至。她还从未目睹,如今看来,倒真是佳偶天成的一双璧人。
宫人们将喜服放下,皆退至一旁,静待吩咐。
谢清砚:“你们先退下罢。”
对于为檀禾奉裳衣这件事,他早已驾轻就熟。
屋子里一片安静,一时只闻衣物窸窣摩擦声。谢清砚低头细致帮她系好襟带后,骨节分明的手滑向细腰间,丈量着婚服腰身的大小,恰好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手腕抬起来。”谢清砚问询,他的语气十分温柔,“紧吗,可有哪里不合身需要改动的地方?”
“刚刚好。”檀禾摇摇头,像个被提线的木偶,依言照做。
凤冠霞帔件件上身,流光溢彩,仿佛要把整间屋都照得鲜亮。
檀禾望向铜镜里身着嫁衣的自己,蓬蓬如火的襦裙迤逦在地,外罩深青色广袖衫,其上织就着龙凤呈祥纹样,织金滚边的比翼鸟与连理枝相依并存,一如如胶似漆的新人。
时值隆冬腊月,谢清砚担心届时迎亲路上她受凉,还周到细致地另备了件银狐裘披风。
外头的阳光映进窗格,光影交织中,镜中女郎恍若如隔云端,不知为何,檀禾竟生出了几分不真实似的茫然感,又或许是顿生的害羞与娇怯。
腕上玉镯拂过锦绣嫁衣,她心底收紧,抬眸小声:“好看吗?”
青年低头凝视着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落在她脸上,盛满浓烈热切的爱意。
他内心被难以言述的欢喜填满,连带着眼眸里也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好看,我的阿禾不论如何,定然都是美极的。”
即使她未施任何粉黛,在一袭嫁衣映衬下,也似灼灼芙蓉姿,恍若瑶池下凡尘的仙人,来垂怜他这个凡夫俗子。
檀禾脸红:“我说的是喜服。”
“喜服也不及人美。”他情生意动,忍不住伸手抚摸她面容。
“甜言蜜语,”檀禾笑嗔,忽而一副吃了大亏的语气,“我还没见过你穿喜服的模样呢。”
闻言,谢清砚附耳神秘道:“那晚间为夫穿上喜服再来,让夫人看个够?”
檀禾一把推开他:“你如何来,翻墙?殿下可要注意言行,我们还没成亲呢,让阿兄逮到可太丢脸了。”
谢清砚笑得很是愉悦。
“是是是,谨听夫人教诲。”
两情绸缪下,谁都只盼时日走得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