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砚睁目看她,神色缓和了些,却话锋一转问:“你师父为何突然要带你去山里住?”
当初玄鹤从乌阗带来的消息是:檀槿的那个兄长要将她送人以求攀权附贵。
这话题岔得太大,檀禾轻轻啊了声,迟疑一下,想着:“因为师父说她厌倦了世外纷争,而且那些很有可能会伤害到我。”
檀禾一目不错地看着他,那双浸着秋水般的眼仁清透干净,黑白分明。
从见她第一面起,谢清砚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檀禾的双眸。
眼即是心,无论心中嗔痴贪欲掩藏得再好,一双眼都会或多或少泄露几分。
他当初不明白,为何有人的眼睛能不掺杂任何杂欲污秽,一眼便能窥见到底。
这一刻,谢清砚似乎懂了,甚至有些理解懂檀槿的所作所为。
檀槿的确将她保护得很好,静居山林与山水为伴,远离俗尘,如若不是她离世,檀禾可以一生不为外界所忧扰。
那场战役太过血腥,若檀禾真是当年存活下来的婴孩,檀槿能选择带走她,必然是她的父母亲人已经不在了。
那她得知自己身世真相,对于本就孱弱多病的身体无疑又是沉重一击。
所以,檀槿隐瞒着一切,想要她还不如就此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
谢清砚心中翻江倒海,垂首低眸,看着满面困惑的少女。
一颗心像被人死死挤揉捏攥,涌出从所未有的酸胀和疼惜。
谢清砚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她说,又唯恐这一切都是自己揣测错了。
他只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似叹非叹地道:“你待孤这几日好好查查,再与你细说。”
檀禾虽不懂陡然间他又转变的情绪,但殿下的掌心宽厚温暖,揉得她那些困虑疑惑尽消,心绪也逐渐平静温和。
“好。”她点了点头。
好像也只能靠殿下,这大千世界,她孤身一人如何去找寻。
檀禾心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她从未想过,在自己如此平淡简单的短短生涯里,会遇见这般复杂的诸事。
若不是她被家主夫妇骗送来上京,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
从冥霜到太子,师父,阿灵,宫里的皇帝,善贵妃……牵扯出太多太多的人。
他们像是被捆附在一根线上,跨越过漫长的时间,却始终看不见尽头。
檀禾抬眸,诚挚地看向身前的青年:“谢谢殿下。”
谢清砚将她容颜纳入眼底:“谢甚,若不是你,孤注定是会死。”
还有几日便是引针取血了。
“现在还不好说呢。”檀禾下意识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赶忙“呸呸”两声,“殿下,我说错话了。”
檀禾抱住他的手臂,眸子里很是灼亮:“一定会没事的。”
谢清砚却是笑了起来,低低的,像极了撩抚在人身上的那阵温风。
“借你吉言。”他道。
第27章
“一切都还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行宫书房内响起一道低沉的吩咐声。
“是。”其下玄鹤朱鹮等人领命应声。
仁宣帝最在意的就是他得之不易的皇权皇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疑心,惶惶终日。
早在谢清砚不知自己是中毒时,他便早已事无巨细地安排好,等着这一日。
谢清砚非大度之人,既然仁宣帝能对他下此毒手,他也必然要让他皇位坐的不安稳。
弑君弑父,他怕是时间不够,无法能亲手解决。
但仁宣帝还有其他儿子,譬如谢清乾,搅到风生水起之时他定然会耐不住。
此时,只听门扉轻轻叩响,而后一个浅碧衣裳的少女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