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不慎便是要被厉鬼反噬,毙命而成为对方的养分的。
可从鬼婴开始驯养便不同了,尚且浑噩弱小的东西,拿捏和教习都要轻松很多,且鬼婴可是能够如同人类孩童一般成长的,若用对手段,便能驱使了不得的鬼神之流。
正想着,秦唯的猜测被慕清规摇着头打断,“不可能,这鬼婴不过刚刚诞世。”
秦唯愣了愣,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些什么,感觉自己前半辈子没来得及的惊讶都在今天用光了,以至于此时此刻她竟然没什么更激烈的反应,只是低头瞧了瞧,抬眼望向慕清规道:
“她?”
慕清规点点头,“我来的时候鬼婴破体之势已然不可遏制,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只能先将其逼退再救人。”
“但他确实成长的很快,”慕清规皱眉,“太快了,很奇怪。”
她们两正说着,突然一道颤颤巍巍的沙哑噪音插进来,引得两人同时转过脸去看。
出了声的女孩被她们两个突然的转头吓了一跳,犹豫了好几息才重新开口道,“这里不止有她”
“还有好多人好多人,都、都有身子了”
她的声音很小,脸色也因为虐待和不见天日非常差,哪怕有慕清规的灵力在身体里运转着,一时半刻也带不来多少生机。
就是这样怯生生的一句话,却像道惊雷一般炸响在慕清规耳边。
素来如明月清风一般的神仙人物,被恶念化作的大蛇穷追猛打时都没有这样难看的脸色,难看到对面的秦唯心头一跳,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甚至于她没敢开口说话,只觉得对方原本剔透平和的眼眸
下有一团烈火在烧,秦唯不敢惊扰,只微微屏息小心瞧着她。
“在刚进入这洞中时,我瞧见了些奇怪的事。”
慕清规突然缓缓开口,她垂着眼,像是在看着地上闪动的灵光,又像是没有,慕清规眨了眨眼睫,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女人不成人形的身体。
秦唯小心瞧着她,见她不知为何又不再说话也莫名不敢催促,只抿着唇安静等着。
“当时不解为何,现下,我却是明白了。”
慕清规的声音听在秦唯耳朵里,竟然在某一刻像是一段悲悯的叹息。
他人口耳相传中,日后必定会如同其大师兄一般入无情道的不争峰六弟子,竟然会对谁产生悲悯之情。
秦唯也不晓得这一刻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被灵力与鬼气一同击出伤势的胸膛,莫名生出些不太一样的感觉。
不是疼痛,反而像是一口远山上的梵钟被人敲响,引得她胸膛共鸣有些闷沉的空。
家中长辈们的教导,好似也不全然都是对的,她突然这么想。
秦唯瞧着慕清规已然抬起的脸,从她的角度只能瞧见对方一侧瓷白的脸颊,和面容上寒星一般的眼。
他们都说不争峰上的六弟子之所以进益飞速,一方面得赖于师门的栽培,毕竟那可是碧虚,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宗,每每提到这一点的时候长辈们总要冷哼一声,再说说秦家当年有多辉煌。
另一方面便是说慕清规这弟子本人是个清静如雪山明月般的性子,从不为外物喜悲,这样的人自然合该是要参悟大道的,于是之后还要跟上几句要他们这些小辈们动心忍性,切莫为了外人误了自己的修行。
可秦唯瞧着这位传闻中的慕师姐,如今她未着外袍,衣袖上带着救人时沾染的尘泥,脸颊上被随手抹开的鲜血已然干涸,凝在白皙的脸颊上她也没什么在乎的意思。
“囚禁、虐待,都不过为了催生人的恐惧与怨恨,这些人不仅是为了鬼婴躲过天道的工具,更是其吞吃入腹的养料。”
慕清规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出口的嗓音竟然有些发抖,像是情绪太过激昂以至于都压不住自己的舌根。
她死死握紧剑柄,没注意到凤凰羽翎划过手指的触感,更没察觉到此时此刻从她掌中长剑剑鞘上裂开的一道细细缝隙内,不断闪出的微弱光芒。
这些姑娘们,被自己所谓的亲人们出卖,又被囚禁在这里玩弄虐待,明明是天道所赋予,与娲皇抟土造人比肩、堪比造物之能的,诞育生灵的伟大能力,如今竟然被一个卑劣到此等境地的鼠辈利用。
要她们的惶惶不可终日,要她们经受万种磨难,要榨干她们的一切,最后为了他的野心殉葬。
何其卑劣。
他是什么东西?
他也配如此高高在上的支配这些女孩的命运!
慕清规站起身来,笔直的身影正如她掌中嗡鸣不止的长剑。
“吾之剑,今日便为了杀他而来。”
她轻声说,像是在遥隔时间,回答某个夜晚时响在耳边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