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的视线安静无声又毫不收敛的将慕清规置于最中心。
“那为什么还要将其他人引过来?”
“帮帮忙而已,”慕清规,“之前在琅琊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我们到的时候秦家的小姑姑几乎已经做完了一切该做的。”
说到这的时候她像是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都更轻了些。
“她是却邪剑主的妹妹,而从我还在山上打坐的时候起,大师兄便与却邪剑主相携,总是外出游历了。”
“我不想将这些事联系起来,但大师兄确实是这样的处事风格——”
她抬眸看向窗外,热烈的阳光挥来像是撒落了一把金粉。
“这是一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提醒了,一场风雨欲来的开端。”
秦怡纵然天赋出众,可被锁高楼,哪怕是绝世名剑也只能蒙尘。
秦家成为不了她的助力,而她能得到的最便宜的帮助,也只能是她的兄长,和总与她兄长形影不离的不争峰首徒,谢渐鸿。
所以,琅琊的种种不仅只有正交锋的几人看得清楚,棋盘旁总是含笑的另一双眼睛也尽收眼底。
他只是注视着,将这场没什么严重损失的乱局当做开端,向自己的师妹含蓄的暗示将来风雨。
慕清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柔软而温暖的羽翎吻着她的指节。
她就像泰然身处命运编织的罗网,却平和而轻松的对每一次风起笑语。
“你觉得,大师兄如何?”
她突然这样问。
兰祈顿了顿,指尖微微用上力勾住慕清规的指尖,再向前探了探,手掌慢慢握住她四根手指。
有些不情不愿道,“很强,不管是修为还是道心,他都有飞升的潜能。”
很高的评价了。
慕清规笑起来,“他是师尊第一个收入门下的弟子,行无情道,所有人说碧虚是距离天道最近的地方,而真论起来,我们的大师兄合该是距离天道最近的人。”
“可小师弟,其他的师姐师兄也并非庸才。”
“大师兄行走人族,二师姐与三师姐总是探寻妖境,四师兄与五师兄之前不晓,如今却明了了,他们是在魔域——”
“师尊将他的几个弟子们尽数派出,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谋划排布。”
“我愚钝,自认并非天资聪颖见微知著的谋者,但不争峰上蹦得见几位师姐师兄的天人风采,反推便可知,人族、妖境俱按部就班,唯有魔域这里要两位师兄扑了空——”
她一直搭在剑柄上的手轻轻抬起,撑在自己的下颌,语气轻轻,却仿佛有剑芒从眼眸中闪烁,“那这里,便有些值得探寻的东西了。”
“他们能在魔域损毁东西,必然是与人大打出手,不可能是在魔域找寻东西——若是如此直接与魔尊联系就可,魔域之尊,找什么东西都是更方便的,那便只能是找人。”
“这个人直到现在还是未曾泄露自己的具体身份和特征,甚至在露出马脚引来两位师兄之后,还是能全身而退。”
“既然两位师兄不足以完全摁住他,那就引修真界其他人到魔域来,”慕清规缓缓道,“水下昏暗,岸边的人不能一击必杀将水里的鱼擒获,那就将水彻底搅浑,要水里的鱼也一起晕头转向。”
兰祈笑着,“然后等待他走错路。”
“之前谢大师兄说起过,你是被他教导着的,”兰祈脸上的表情有些感慨又有些咬牙切齿的闷闷不乐,“现在看来,他说的还真是如假包换。”
这样站在第三处的着眼点,与气定神闲掀翻棋盘的主力处,完完全全就是不争峰首徒的思路。
而被这样一个人教导出来的慕清规,总在无意识处顺着这样的思考习惯展露出其不动声色的傲慢。
在梁州时她不在乎背后之人的想法,只执着于自己想做的救人;在琅琊更是未曾将秦家与对手放在眼里,在知道会被对方察觉后,立刻做出了直捣黄龙的决定。
归根结底,她不在乎对方谋划什么,就连身边人想做什么、因何而为,她都不在意,她只自己向前走,若有阻拦一剑斩之,仅如此而已。
就算是现在,面对着已经显露冰山一角的棋盘,其上纵横交错、十数年布下的棋子也朦胧间看到了些影子,可她只居高临下,抬手便将棋盘倾斜,任由黑白棋子打乱掉落。
太傲慢了。
兰祈看着她,手指渐渐收拢,眼眸紧紧盯着慕清规的面容。
也太迷人了。
没有任何一个妖族魔族能拒绝这样的吸引,他们生来血脉里就带着不管不顾的疯。
但兰祈莫名其妙的,总觉得心头浅浅压了什么,叫他的雀跃都不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