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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入手脉息紊乱而诡异，似有生命般无序跃动，谢云流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脑海中却本能浮现出答案：

蛊虫发作了。

他只知桃花蛊发作痛苦非常，先前催动此蛊时也确实想给对方一个教训。然而此刻看到“南宫川”当着他的面被折磨到濒死，他却只觉慌乱，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救他！

要解蛊……解蛊……

他动作别扭地抽出腰间虫笛，送到唇边准备吹奏。然而当指尖生疏地按在笛孔上后，他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吹什么？怎么吹？

脑海中空白一片，记忆里只有种蛊的决绝，只有恨意的驱使，却偏偏没有如何解蛊的细节！仿佛关于解蛊的一切都被刻意抹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需要吹奏的概念。

这不对劲！

巨大的违和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混乱焦灼的头脑为之一凛，隐隐察觉不对；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古今相交，真真假假，越发扰得他心绪混乱，难以自持。

就在这时，树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瘦小的身影走进来，正是去关押燕洛二人的小童。瞧见屋中情形，他的面色顿时变得古怪：“他死了？”

“没有！”谢云流反射性低吼出声，“只是蛊毒发作了。”

“真是命大。”小童撇了撇嘴，“不过也好，这等负心薄幸之辈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您不是说要让他尝尽苦头吗？若是舍不得亲自下手，不如把他交给我？”

谢云流的呼吸登时变得急促，恨意重又汹涌而来：是啊！我想让他死，却不能那么痛快地死！最好、最好是让他最信任的同门出手，自相残杀，那才痛快！

可是——

握着虫笛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李忘生痛苦喘息、唇角染血的狼狈模样，却没有半点快意，胸口翻涌着的只有痛苦与恐慌。

他着魔般伸出手，在眼前人鼻下停驻片刻，直到确认有温热气息打在指尖，方才松了口气。

活着。

手指后知后觉开始颤抖，却并未收回，而是携着这股颤意轻轻滑落至眼前人嘴角，拭去那抹刺眼的红色，却犹嫌不够，不知餍足般在那苍白唇瓣上反复揉搓，直到血色重回方才满足。

该是这样才对。

不，不止如此。

谢云流的呼吸变得急促，眸中光芒几度明灭，脑海中盘桓的紊乱情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渴望。他就像是森林中觅食许久的云雀，饥渴而焦躁，如今终于觅得最鲜甜的浆果，根本无法抗拒本能的诱惑，悄然靠近，张嘴采撷——

微凉与温热的唇瓣相贴，舌尖克制不住扫过齿缝，却并非想象中的甘甜，而是腥咸血气。脑海中更是骤然涌入许多不明所以的画面，冲得他头痛欲裂。谢云流艰难后撤，抬手按住额头，冰冷的虫笛却先一步敲在额上，垂下的流苏映入眼帘：灵蛇、蝎子、蟾蜍……小巧可爱的五毒银饰，看在眼中却犹如索命恶鬼。尤其是正中央的八足蜘蛛，在眼前摇摇晃晃，谢云流着魔般盯着那细小缀饰，不知怎的眼前一花，竟似瞧见无数蜘蛛簌簌而来，攀附在眼前人身上张口噬咬，还有个癫狂老者在旁畅快且得意的吹奏……

不对，住手——

住手啊！

手中的虫笛霎时变成了极其污秽、极其令人憎恶的东西，他眼中戾气大盛，五指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支古朴的虫笛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

尖锐的碎片扎入掌心，鲜红血珠瞬间涌出，顺着手指蜿蜒流下。刺痛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短暂刺穿了层层叠叠的幻象迷雾和汹涌的恨意，带来一丝微茫的清明。

——我是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掌，又看向仍旧昏迷不醒的李忘生，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我要他活着！

闭了闭眼，谢云流甩掉掌心的碎木刺与血水，抓住眼前人的手腕，一股精纯却带着暴躁气息的内力猛地渡了过去！

李忘生被他强横的内力冲击得闷哼一声，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在那霸道力量的压制下，竟真的稍稍平复了一丝。他艰难地抬起眼，望向近在咫尺的师兄，那张俊美却因愤怒和混乱而扭曲的脸上，此刻混杂着暴戾、惊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措。

师兄……

他双唇微张，却依旧发不出声音，目光却是一瞬不瞬望着他，脉脉情意悄然流泻而不自知。

他并未失去意识，自然感知到了师兄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