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不堪的、私密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画面,池无年都看见了。
宁知微的手松了挣扎的力气,任由对方将自己的身体平放在柔软而凌乱的床铺上,红着眼眶闭上了眼睛。
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无措而屈辱的时刻,而这样的折磨是池无年带给他的。
或许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那天晚上的事情,宁知微在后来记得并不太清了。
唯一在脑海里留下痕迹的,是陌生而让人恐惧的撕裂感。与十年前温柔似水的包容和举托截然不同,现在的池无年可以用粗暴来形容。他动作粗鲁到几乎有些刻意,似乎这场情事的目的并不是让自己舒适,而是让宁知微痛苦。
他很恨我。
在即将因为承受不住的索取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宁知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原来他真的很恨我。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宁知微缩在床铺的一角,慢慢睁开眼睛,第一感觉是天旋地转的头昏脑涨,第二感觉才是身上陌生的痛楚。
他在床上躺了片刻,直到逼迫自己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戏剧性事实,方才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走到卫生间去洗漱。
关掉水龙头时,哗哗的水声一经停止,整个别墅内便显得出奇安静。从已经放晴了的天色向下望去,原本停在别墅门口的那辆豪车已经不见了,显然池无年已经从此处离开多时。
自己身上和原本应该一塌糊涂的床褥此刻都整洁而干爽,显然昨晚已经被彻底收拾清理了一番。他懒得去想那是谁做的,池无年又或者是半夜被叫醒的可怜保姆。任何一点自己昨晚可悲形状落在他人眼中的可能都让他感到痛苦。
但尽管如此,烙印般遍布每一块皮肤的痕迹却无法轻易消除。
宁知微在镜子前看了自己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从洗手台前离开。站在床前简单把被子叠了叠,他换好衣服,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走到餐厅,餐桌前按照惯例仍然空无一人。桌子上摆着几份简单的西点和果汁,均是造型精致,但宁知微却不觉得自己有分毫吃早餐的胃口,盯着那几个白瓷盘看了半晌之后就转身出了门。
他径直找到正在保安室里一面值班一面与保镖聊天的司机,对后者道:
“麻烦你开下车,我要去趟医院。”
男人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池总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要急着出门。但去医院看望凌初玫这件事属于池无年明确允许的范围内,前一个多月里宁知微去了几次,也都没出什么岔子,所以司机很快便答应了下来,转身出门开车。
在坐在车子后排行驶向中心医院的路途上,宁知微看着从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沉默良久,然后蓦然开口问道:
“你们池总短期内会长时间留在青城吗?”
保镖显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既然宁知微如此发问,他一声不吭也显得有些尴尬,所以斟酌了一下之后道:
“抱歉,宁先生,我不知道。池总的个人行程属于最高保密级别,除了他的秘书以外一般没有人能知晓确切信息。”
宁知微闻言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自己红痕尚未消退的手腕上,沉默下来。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确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
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放好以后,宁知微下了车,尽量无视掉身后保镖如影随形的跟随,乘坐电梯径直上了凌初玫病房所在的楼层。
他上次来看凌初玫是二十天之前。本来想着既然这是唯一一个不被池无年限制住的行动,他便尽可能来得勤一点,也好随时关注对方的状态。
无奈上次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被凌初玫用虚弱而无奈的口吻呵斥了一顿,让他先去忙自己的事,不要三天两头浪费时间往自己这里跑。不得已,他才减少了来医院探病的频率。
自从回到青城以后,这条通向单人高级病房的道路他也走了不少次,所以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没有看任何指示牌,一路十分顺利地来到了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
病房外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宁知微伸手推开,毫不设防地进入室内,然而甫一进门便发现了异常——原本放置在外间的临时床铺和行李物品都不见了,整个房间就像是刚装修好一般崭新而安静,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
心下一紧,来不及多想,宁知微立刻走到横亘在两个房间之间的玻璃观察壁前,往病房的方向看去。然而,这一看之下,他的心却犹如冻结一般登时沉到了地底。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洁白病房里空无一人,所有凌初玫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