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了不多时便到了池家的老宅。第一道门卫处进去,在环境幽雅的林荫大道上穿行,足足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到主楼门口停下。
十年前池无年初次被人带着来到这里与亲生父亲见面时,还是个灰头土脸的下岗工人,虽然有与那些少爷小姐们一样的姓氏和血液,但总显得像个狼狈不堪的闯入者。
而时至今日,他已经成为这座庄园事实上掌握最高话事权的人,站在玄关处看着下人缓缓把大门打开时,也终于不再有仓皇的神色。
进了主楼,池无年把外套交给保姆,然后径直乘电梯上了顶楼。
在最富丽堂皇的那间卧室里,他找到了自己的祖父。
“爷爷。”曲起指节敷衍地扣了扣门,池无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坐在轮椅里的耄耋老者。
生着一头稀疏白发的池老爷子转动轮椅,转过身来,看见池无年时威严地点了点头,招手道:“无年,过来。”
池无年于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
“您紧急召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他对眼前这个威严深重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比自己归家之后不到两年就溘然长逝的父亲更为亲情淡薄,唯一剩下的一点在意就只有这只老狐狸玩弄权柄的阴毒手段,以及把对方当成自己向上爬的跳板而已。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爷爷没事就不能见见我孙子了么?”池老爷子伸出沟壑纵横的手,拍了拍池无年的手臂。
二十余年之后方认回这个心思深沉的孙子,两人的爷孙之情自然也并不似常人浓厚。眼下的这一个动作就似乎耗干净了所有存货,池老爷子的表情严肃下来,声音也沉下去:
“我听你秘书说,这一个月以来你就去过两趟公司,剩下时间光顾着往青城那边跑,这是怎么回事?青城那边那个收购案不是早就进入收尾阶段了吗?”
昨天晚上接到保姆的传话,池无年对眼前这位叫自己回来要说什么自然早有准备,因此并不回答什么,只是同对妹妹一样简略道:
“没什么,一些私事而已。”
“私事?”池老爷子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悦,“私事重要还是公司重要?这么大人了,没个轻重。”
池无年不搭话,只是沉默。
池老爷子自讨了个没趣,也深知自己这个便宜孙子的性格,无可奈何,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不过这无足轻重,因为他这次叫池无年回来的根本目的本不是这个。
果然,在停顿了片刻之后,池老爷子看着他道:
“前几日何家的夫人过来做客,闲话的时候提起她家长女,比你小上几岁,长相是出了名的好,能力也很强,我看不错。我已经跟何夫人说好,下星期定个地点,你们两个人见一次面,权当互相了解。”
在听见“何夫人”这三个字出来的那一刻,池无年的眼神之中便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好歹等到老爷子把话说完,他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立刻道:
“我没时间,请您找个机会回绝。”
池老爷子早就料到他可能是这个反应,因此没有立刻着急,而是耐着性子和颜悦色道:
“话先别说的这么早,那个女孩子我见过,是真的条件很好,年纪轻轻就接手公司,现在何氏的市值都快翻番了。我看啊,你跟她肯定很有共同话题,跟以前那些都不一样的。”
“不管对您来说有什么不同,对我来说都别无二致,您可以省点心思了。”
池无年听到这里才算是彻底没有了那番虚与委蛇的耐心,竟然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陈秘书还要找我去公司开会,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您保重身体。”
看见他高大而冷淡的背影,池老爷子的气终于沉不住了,愤怒地用拐杖一敲地面,喝道:“你给我停下!”
池无年漠然地停住了脚步。
老人气得胡子都在颤,一句话也是说得颤颤巍巍,但仍然能听出来那番说一不二的威严果决。
“你今年也三十好几,已经到必须为池家开枝散叶的时候了。无论如何,这场相亲你必须去,这事没得商量。否则,你以后在董事会上的地位,我不能保证还像以前一样坚实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