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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偎（第2页）

没有等他回答，方木槿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太晚的话，要多等很长时间，而且我会有点……害怕。”

郑秋彦沉默片刻，问她：“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她点头，“我很高兴，她说我画得很好，还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所以我要谢谢您。”

她原本一直在看远处公交车上的号码，这时候猛地转过身子，深深鞠了一躬，差点栽到郑秋彦身上。

“只有感谢？”

“嗯！”她重重地点头。

情感和理智的缠斗中，酒精独获渔翁之利，方木槿本能地感觉眼前的人可以分享一点真心话。

他不会嘲笑自己莽撞，不会要求自己坚强，他总是认真听自己说话；如果自己对他大倒苦水，也不会有心理负担，因为对他来说，都是小事。

“以前有老师，对我说了很重、很难听的话，我很伤心，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都不敢动笔。”

方木槿移开目光，视线沿着笔直的柏油路看向远方，眼睛亮晶晶，和城市夜色一样明亮。

但南城的夜晚并没有下雨，她却掉了眼泪：“我就是觉得我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

“猜猜我考艺术学院的研究生考了几次吗？”她眯起眼睛，像是满不在乎地回忆，“三次哦，整整三次。”

她的手举在郑秋彦眼前，比划着数字三，笑得嘲讽：“每次都把自己折磨得不轻。

“你知道使尽浑身解数结果却不变，事情没有丝毫起色，甚至变差了……是什么感觉吗？

“第三次看见名单上没有我的时候，我当时突然觉得，方木槿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就是没天赋，也就注定活成这样了，生活不会再变好了，它只会一路下坡，谷底之下还有更深的……”

方木槿哽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郑秋彦捧起她的脸，方木槿苍白的脸颊上鼻尖微红，眼睛里像是玻璃摔碎后折射的亮光，他用指腹为她拭去眼泪。

被他拥在怀里，女孩连哭都很小声，瘦削的背因呼吸而起伏，手指无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角，捏得指甲泛白。

他脱下外套，把灰色大衣披在方木槿身上：“不会的，你会一路向上走，我向你保证。”

郑秋彦语气笃定，更像是在集团某个重要讲话上时使用的腔调，冷静、准确、甚至有几分强硬，给人以信服的理由。

连我自己都不敢这么保证，方木槿想。

所谓的掌握人生的走向，其实也充满优越。只有经常成功的人才能做到所谓“掌控自己的人生”，经常失败的人已经不敢谈掌控，只求别被生活摆布。

而面前的人，竟然连他人的人生也愿意承诺。

止住眼泪，她开口，声音干涩：“我很羡慕您。”

郑秋彦无可奈何地笑，蹙着眉，语气里有几分挫败：“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喜欢我。”

方木槿听见了，清清楚楚。

她今天一整天都因为旁人口中的“郑秋彦”而产生剧烈的情绪起伏，此刻酒精作用下，莫名生出些怒气：“我没有！”

明明就没有，明明很喜欢你，用尽全部手段让自己冷静，不被你吸引，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来扰乱别人的心。

竟然还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感慨。

这很不礼貌！这很坏！

“你很坏！”她说。

从第三次见面开始就在兵荒马乱地掩盖心思，真正泄露心思的只这一句话。

她更多是在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根本高攀不上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如此难走的路？

但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一旦爱上了，就再也不能不爱。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方木槿眉梢眼角染上浅红，泪痕未干。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郑秋彦，自以为凶得很，瞪着大眼睛企图让他感觉到自己在生气；头昏昏沉沉，却莫名觉得眼前人可依靠，愣愣地靠在他身上。

郑秋彦刚被发了“坏人卡”，又猝不及防被“投怀送抱”，叹了口气，下巴轻轻抵在女孩的头顶：

“很坏吗？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对我没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