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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这日，黛玉正在教迎春画荷叶，笔尖蘸着淡墨，在纸上晕出层层绿意。忽然见平儿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手里拿着张帖子：“姑娘们！宫里来人了！说是娘娘让咱们下个月去圆明园赏荷，还说要在湖上办龙舟宴呢，可热闹了！”

湘云一听，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要去！我还没划过龙舟呢，听说龙舟可大可气派了！”

迎春也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手指在画纸上轻轻点着：“我……我能去吗？听说圆明园的荷花比咱们园子里的大，花瓣能托住水珠呢。”

黛玉笑着点头，眼里漾着暖意：“当然能去，咱们一起去看荷花，划龙舟，定是桩乐事。”她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天边的晚霞红得像樱桃，觉得这夏日的夜晚格外明亮，连星星都比往日多了几颗，像撒了把碎钻在天上，闪闪烁烁的，透着无限欢喜。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夏意浓时人未倦，荷风送香满庭前。”字迹落在纸上，带着点轻快的暖意……

大观园夏日乐

入夏的大观园长势疯猛，像是被泼了桶绿颜料，连空气都浸得发黏。潇湘馆的竹影密得能筛碎日光，地上铺着层枯叶，踩上去沙沙响。黛玉嫌屋里闷，让小丫头在廊下搭了竹榻，铺着冰丝褥子，躺上去凉丝丝的，倒比吃冰镇西瓜还舒坦。

这日午后，蝉鸣正盛，黛玉披着件月白纱衫，在榻上翻《百戏图谱》。图上画着顶碗、走索、吞剑，看得人眼花缭乱。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阵环佩叮当，是宝钗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混着丫鬟的脚步声。

“林妹妹睡了吗？”宝钗掀着竹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缠枝莲纹的锦盒，鬓边簪着支茉莉，香得清冽，“我娘从苏州带了些新茶，说是雨前采的碧螺春，炒得嫩，泡出来带点花果香，给你送来尝尝。”

黛玉坐起身，让紫鹃沏茶。沸水注入盏中，茶叶打着旋儿舒展，果然飘出股蜜桃似的甜香。“难为姨妈想着，这茶比去年的更鲜灵。”她指着案上的水晶碗，“刚从井里湃的荔枝，你尝尝，是袭人托人从岭南带来的，核小肉厚。”

宝钗剥了颗荔枝，晶莹的果肉透着粉，入口清甜。“前儿老太太说，入伏要在藕香榭摆荷花宴，让咱们都穿素色衣裳，说是衬着荷花好看。”她看着黛玉腕上的玉镯，“妹妹这镯子水头真好，配月白衫子定出彩。”

“不过是只旧镯子，哪有宝姐姐的赤金点翠好看。”黛玉笑着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二姐姐新绣了个荷花荷包，针脚密得很，我带你去瞧瞧。”

两人刚走到沁芳闸，就见迎春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针线笸箩，正绣着只蜻蜓，翅膀用银线勾了边，在日头下闪着光。“林妹妹，宝姐姐。”迎春抬头笑了笑，脸颊上沾了点丝线头，“我这蜻蜓总绣不像，翅膀歪歪扭扭的。”

宝钗凑过去看，拿起针帮她挑了几针：“你看，这里要斜着下针，翅膀才会有弧度，像真的要飞似的。”她手指灵活，几下就把翅膀绣得支棱起来，迎春看得眼睛都直了。

“宝姐姐这手艺，比绣娘还好。”黛玉赞道，忽然听见芦苇荡里传来水声，是湘云在划船，喊得惊天动地。

“林姐姐！宝姐姐！快上来！”湘云坐在只小船上，手里摇着桨，船头摆着个竹篮，装着刚摘的莲蓬，“我采了最大的莲蓬，莲子甜得很！”

宝钗笑着摆手：“你慢些划，别翻了船。”迎春却被勾起了兴致，攥着衣角道：“我……我也想试试划船。”

“这有什么难的！”湘云把船划到岸边，伸手拉迎春，“上来吧，我教你！”迎春红着脸坐上船，刚握住桨就晃得厉害，吓得紧紧抓住船帮，引得众人直笑。

正闹着，宝玉骑着马从柳荫里钻出来，身上穿着件月白绸箭袖，马鬃上系着红绸，见了黛玉她们，翻身下马：“我刚从城外回来，见荷花都开了，特意折了枝并蒂莲。”他从袖中抽出花来，粉白的花瓣并蒂而生，香得人发晕，“给妹妹们簪头发正好。”

湘云一把抢过花：“我要！我要！”插在鬓边转了个圈，裙摆扫落了船板上的莲蓬，滚得满地都是。宝钗帮着捡莲蓬，指尖沾了点莲心的苦汁，黛玉忙递过帕子，两人手指碰在一起，都笑了。

入伏那日，藕香榭果然热闹非凡。贾母坐在临水的亭子里，身边摆着冰盆，镇着酸梅汤。丫鬟们划着船穿梭在荷花丛中，采了最新鲜的荷花，插在各个角落，连栏杆上都缠了绿荷叶，风一吹，凉丝丝的荷香漫了满榭。

宴席开得早，桌上摆着荷叶粉蒸肉、莲子羹、藕粉桂花糖糕，都是些清爽吃食。王熙凤穿着件水绿纱衫，摇着团扇笑道：“今儿咱们行个新酒令，每人说句带‘荷’字的诗，说不上来罚吃三瓣蒜！”

湘云第一个举手：“荷叶罗裙一色裁！”刚说完就去抢糖糕，被贾母拍了下手背，“急什么，听别人说。”

迎春想了想，小声道：“映日荷花别样红。”虽普通，却说得清楚，王夫人夸道：“二姑娘这记性，越来越好了。”

探春街道：“荷风送香气。”宝钗续道：“惟有绿荷红菡萏。”轮到黛玉，她略一思忖：“菱叶萦波荷飐风。”众人都赞这句妙，把荷叶在风里摇晃的样子写活了。

宝玉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憋出句“荷花好看我爱吃”，引得哄堂大笑。王熙凤笑着递过蒜：“罚！罚他吃三瓣！”宝玉捏着鼻子咬了口，辣得直伸舌头，逗得贾母笑得直揉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