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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黛玉握着暖炉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别胡思乱想，先去看看再说。”她把暖炉递给紫鹃，又理了理斗篷的领口，“走吧，老太太定是等着咱们呢。”

往荣庆堂去的路上，雪下得更密了。光秃秃的树枝上积了层白，像披了件素纱。湘云忍不住拉着黛玉的手：“林姐姐，你说……娘娘会不会有什么事？”

黛玉拍了拍她的手背：“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咱们府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话虽如此，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安——前世这个时候，元妃正因宫廷争斗被禁足，虽然后来平安无事，却也让贾府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

到了荣庆堂，就见夏守忠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脸色阴沉得像窗外的雪天。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都坐在下首，谁也没说话，满室的空气都冻住了似的。

“宝二爷，林姑娘，史姑娘来了。”鸳鸯低声提醒，声音都带着颤。

宝玉上前一步：“夏公公，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夏守忠抬眼瞥了他一下，慢悠悠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娘娘听闻府里添了位新来的清客，叫什么柳湘莲的，说是戏唱得极好，想请他进宫唱两出，给万岁爷解闷。”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柳湘莲是前些日子才来府里的，原是宝玉的旧识，因家道中落才来投奔，平日里只在府里和宝玉、薛蟠他们唱和，从没在外人面前露过戏功，宫里怎么会知道？

宝玉心里咯噔一下：“夏公公怕是弄错了，柳湘莲只是个寻常读书人，哪里会唱戏？”

夏守忠冷笑一声：“宝二爷这话就不实了吧？前儿薛大爷在府里摆酒，柳相公还唱了段《醉打山门》，那嗓子，连戏班子的名角都比不上呢。怎么？府里有这等人才，还想瞒着不成？”

王夫人忙笑道：“夏公公息怒，许是孩子们胡闹，让柳相公唱了两句，哪里算得上会唱？他一个读书人，怕是担不起进宫的差事。”

“担不担得起，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夏守忠把扳指往桌上一放，“娘娘的意思，今儿就得让柳湘莲随我进宫。若是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脑袋！”

贾母沉下脸：“夏公公这话就重了。柳湘莲是我们府里的客人，怎能说带走就带走？便是娘娘有旨，也得容我们问问他本人的意思吧？”

“老太太是想抗旨不成？”夏守忠猛地站起来，袍角扫过案上的茶盏，茶水泼了一地，“告诉你们，今儿柳湘莲若是不去，我就回禀娘娘，说荣国府藏匿人才，意图不轨！”

这话像块冰砸进热油里，众人顿时慌了神。邢夫人拉着贾母的袖子，声音发颤：“老太太，别跟他置气，若是真扣上这罪名，咱们府里可担不起啊！”

王夫人也道：“是啊老太太，不如……就让柳湘莲去一趟？或许只是唱两出戏就回来了呢？”

黛玉看着夏守忠得意的嘴脸，忽然明白过来——哪里是元妃要听戏，分明是这夏守忠想借机拿捏贾府，或是受人指使来挑事的。柳湘莲性子刚烈，若是被强行掳进宫，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上前一步，对着夏守忠屈膝行礼，声音清亮：“夏公公息怒，并非我们府里不愿遵旨，只是柳湘莲昨日偶感风寒，此刻正发着高烧，怕是唱不了戏。若是带病进宫惊了圣驾，或是扰了娘娘的兴致，这罪过我们可担不起。”

夏守忠眯起眼：“你说他病了？我怎么听说他昨儿还在园子里和宝二爷练剑呢？”

“公公有所不知，”黛玉从容道，“正是练剑时受了风寒，昨夜就开始发热，请了太医来看，说是风寒入体，得静养三日才能下床。不信公公可以派人去瞧瞧，此刻他怕是还躺在床上呢。”她一边说，一边给宝玉使了个眼色。

宝玉立刻会意：“是啊夏公公！我今儿一早还去瞧过他，脸烧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哪里能进宫唱戏？”

夏守忠半信半疑：“真有此事？”

贾母见黛玉应对得从容，心里定了些，接口道：“夏公公若是不信，就让人去看看。只是这病着的人，实在经不起折腾。等他病好了，不用公公说，我们也会让他进宫给娘娘请安谢罪。”

夏守忠眼珠转了转，他本就是受人之托来刁难贾府，若是真把人逼急了，闹到元妃那里反而不好收场。再说柳湘莲一个清客，也犯不着让他亲自去验看。“既然如此，那就等他病好了再说。”他哼了一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敢糊弄咱家，仔撕你们的皮！”

贾母忙让人取了些银两赏给夏守忠，又让贾琏送他出去。等人走了，满室的人才松了口气，邢夫人捂着心口道：“吓死我了，这公公的脸比锅底还黑。”

王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玉儿，今日多亏了你，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贾母赞许地看着黛玉：“我们玉儿长大了，不仅有机智，还敢担当，比那些男子汉都强。”她对宝玉道，“还不快去告诉你那柳大哥，让他赶紧躲起来，别真让人撞见了。”

宝玉连连点头，转身就往外跑，湘云也跟着去了，说是要帮着望风。

荣庆堂里渐渐恢复了平静，贾母让众人都回去歇息，只留下黛玉说话。“玉儿，你觉得这事就这么完了？”贾母看着窗外的雪，眼神深沉，“这夏守忠素来是捧高踩低的性子，今儿没来由地来找茬，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黛玉轻声道：“老太太说得是。我瞧着他像是冲着柳湘莲来的，或许……是柳大哥以前得罪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