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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黛玉对着菱花镜看了看，石榴花的红映得颊边也泛了点粉，倒比胭脂还自然。“难为他记着这些。”话音刚落，就见湘云掀着帘子跑进来，头上还别着朵蔷薇，裙角沾着草屑。

“林姐姐！你看我寻着什么好东西了？”湘云手里举着个竹编小笼，里面装着只绿蝈蝈，翅膀一振就“吱吱”叫，“是茗烟在稻香村的菜畦里逮的，说是叫‘绿将军’，能斗过别的蝈蝈呢！”

黛玉笑着让她把笼子挂在廊下的竹枝上：“别总折腾它，让它好好叫着，也算添个声响。”她指着案上的宣纸，“昨儿拟了几个海棠诗会的题目，你看看哪个好。”

湘云凑过来看，纸上写着“咏海棠”“海棠春睡”“雨中海棠”几个题目，墨迹还带着点潮。“我觉得‘海棠春睡’好！像杨贵妃似的，有股子娇憨劲儿！”她说着拿起笔，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睡美人，逗得黛玉直笑。

正说着，迎春和探春来了。迎春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她新绣的海棠帕子，针脚比从前匀多了，花瓣的层次都绣了出来；探春则拿着本《群芳谱》，说是在里面找了些海棠的典故，“咱们作诗总得有些凭据，不能瞎写。”

“二姐姐这帕子绣得真好，比上回的牡丹还精神。”黛玉拿起帕子，指尖拂过金线绣的花蕊，“这配色也巧，用了胭脂兑花汁，红得有生气。”

迎春的脸腾地红了，捏着衣角道：“是……是三妹妹教我调的色，她说深一点像晚霞，浅一点像桃花。”

探春在旁补充：“我还让她在帕子角绣了只小蝴蝶，你看，藏在叶子后面呢，这叫‘蝶恋花’，添点趣味。”

众人正赏着帕子，宝玉掀帘进来，身上带着股花香，手里捧着盆垂丝海棠，花枝弯得像道虹，缀着粉白的花，颤巍巍的。“我寻了半天，才在蘅芜苑墙角找到这盆，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呢。”他把花盆放在案上，“咱们今儿就对着这盆花练笔，谁写得好，我把这盆花送谁。”

湘云立刻抢过纸笔：“我先来！”她蘸了墨，歪歪扭扭写了句“海棠花儿开得好”，引得众人直笑。“这叫通俗易懂！”湘云不服气地辩解，又添了句“引得蝴蝶飞满天”，倒有几分童趣。

迎春也拿起笔，想了半天，写下“粉瓣层层叠，香风阵阵来”。虽简单，却把海棠的样子写出来了，黛玉夸道：“这句好，有画面感，像二姐姐绣的帕子一样实在。”

探春写的是“东风吹绽海棠枝，嫩蕊娇姿醉里垂”，用了“醉里垂”三个字，把垂丝海棠的姿态写活了。宝玉拍手道：“三妹妹这句最佳，把花儿写得像个喝醉的美人！”

轮到黛玉，她略一思忖，提笔写下“睡足东风懒未醒，粉腮犹带宿酲痕”。用了“海棠春睡”的典故，把花瓣上的露水比作醉后的泪痕，既雅致又贴切。

宝玉看得眼睛都直了，凑过来说：“妹妹这两句，把花儿写活了，比杨贵妃还美！这盆花该归你。”

黛玉笑着摇头：“还是给二姐姐吧，她今儿的诗进步最大。”迎春红着脸接过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像捧着个宝贝。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都在忙着准备海棠诗会。黛玉把大家写的诗整理出来，用锦线装订成册，封面上题了“海棠集”三个字；探春让人在沁芳闸边搭了个竹棚，棚下挂着各色海棠花，还摆了几张案几，铺着素色毡子；湘云则缠着厨房做些海棠形状的点心，有海棠酥、海棠糕，连茶都用海棠花泡着。

宝玉最是忙碌，一会儿去采新茶，说是用雨前龙井配海棠花最好；一会儿去寻笔墨，说要请府里的先生来点评诗作；夜里还提着灯笼去看海棠，说是“怕花儿睡过头，忘了诗会”，逗得焙茗直笑。

诗会那日，天刚亮，园子里就热闹起来。丫鬟们忙着摆桌椅、沏茶，小厮们则在竹棚周围挂起彩绸，连路过的老嬷嬷都笑着说：“这阵仗，比过年还热闹！”

辰时刚过，受邀的才女们就来了。有李纨的表妹李纹、李绮，还有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都是读过书的，见了黛玉她们，互相见了礼，脸上都带着笑意。

贾母和王夫人也来了，坐在竹棚正中的太师椅上，看着姑娘们准备作诗，眼里满是欢喜。“咱们府里的姑娘，一个个都这么有出息，比那些男子还强。”贾母拉着邢岫烟的手，“听说你家学渊源，今儿可得多指点指点她们。”

邢岫烟笑着道：“老太太过奖了，我听说林姑娘和三姑娘才思敏捷，正要请教呢。”

诗会开始，探春先念了规矩：“今儿以海棠为题，诗词不限，谁先想好谁先念，最后由老太太和先生们评定高下，第一名赏支金笔，第二名赏盒胭脂，第三名赏本诗集。”

湘云第一个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念道：“《咏海棠》：红红白白满枝头，引得蜂蝶绕画楼。一阵东风吹过处，香魂片片落银瓯。”虽直白，却有股活泼劲儿，贾母笑着夸：“这丫头，念诗都像唱曲儿似的。”

李纹接着念了首七律，用词典雅，对仗工整，赢得一片喝彩。邢岫烟则写了首词，《如梦令海棠》：“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词意新颖，把雨后海棠的样子写得生动，众人都赞“妙极”。

迎春深吸一口气，也站起来念了自己的诗：“《海棠》：春来花自开，风过香自来。不与桃李争，默默立庭阶。”虽简单，却透着股平和劲儿，贾母点头道：“咱们迎春有自己的心思，这诗像她的人一样，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