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的脚步略微停顿。
他听见裂隙深处传来剑鸣,恰似母亲临终前哼唱的那首摇篮曲。
他又看了大柱哥一眼,转身扎入黑暗之中。
身后,血雾里的嘶吼声愈发响亮。
血雾里的巨手带着腥风拍落之时,大柱哥的屠刀正砍在第三根倒刺之上。
铁锈混着血珠溅上他的粗布衣襟,三十年来剁猪骨练就的腕力全凝聚在刀刃之上。
那是他十六岁跟随老屠户所学的“断骨式”,专挑牲畜关节最硬之处下刀。
“给我滚开!”
他脖颈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树根,屠刀竟将裹着黑雾的掌心劈出一道半尺长的裂缝。
血雾被这股蛮力冲散些许,露出下方青灰色的骨茬,如被虫蛀空的老槐树。
小丫头躲在米缸之后攥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收紧,大柱哥眼角余光瞥见那团刺眼的红,喉咙里发出闷吼:“老子今日所剁的并非猪,而是吃人的鬼!”
话音方落,第二只手自血雾中探出。此次并非掌心,而是五根骨指,每一根皆有婴儿手臂般粗细,径直戳向大柱哥心口。
他欲躲避,然而腿肚子早被第一只手的倒刺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裤管流淌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痕迹,宛如绽放的花朵。
屠刀举至半途,腕骨处突然传来咔嚓声响——乃是骨指擦过他的手臂,生生压折了两根筋。
“大柱哥!”
苏小璃自米缸后扑出,将怀中的小丫头塞进石缝之中。
她指尖尚且沾着自己后心的鲜血,却不顾自身,伸手去拽大柱哥的胳膊。
血雾中的嘶吼陡然拔高,仿若被触怒的野兽,第三只手裹挟着黑风砸向两人头顶。
“走!”
大柱哥反手将苏小璃推了出去。
他已握不住屠刀,“当啷”一声,屠刀掉落在地,他却弯腰抓起一块碎砖,说道:“老子当年能将三百斤的猪腿扛三里地,还怕你这破骨头不成?”
碎砖砸在骨指上,仅溅起几点火星,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陆兄弟,莫要管我们!快去解决那棵黑树!”
这声呼喊穿透血雾,传入裂隙深处陆寒耳中。
他正被剑冢前的古碑震得脚步踉跄——碑上“尘寰”二字泛着幽蓝的光芒,每一道笔画里都锁着剑意,好似无数把小剑在刺痛他的识海。
然而大柱哥的声音比那更为锋利,径直撕开他因剑意震荡而混沌的神智。
他忆起大柱哥总在铁匠铺外塞给他烤红薯,忆起那年他被地痞围殴,大柱哥举着杀猪刀冲进来时,道袍下摆还沾着猪毛。
“大柱哥!”
陆寒欲回头,可剑冢的光芒突然暴涨。
碑身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嗡”地飞出,径直扎进他的心口。
剧痛之中,他听见萧无尘的声音在识海回荡:“阿寒,剑冢里的是上古剑灵的本体,唯有你的血方能唤醒它——”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猛地转头,裂隙入口的方向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