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脸去,日光明亮,假山下有不少宫人。
“会被人看到的”她低声道,纤长的眼睫不住颤抖。
郑衍被气笑了:“那又如何?”
不说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即使被人瞧见,谁还能说什么了。
漪容抿着嘴唇,轻轻摇头。
郑衍扳过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片刻,出声道:“你在害怕,你怕什么?”
她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吃了一惊。郑衍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心情莫名不快起来,淡淡地看着她。
春风如一只温柔手,惠风骀荡,抚过二人沉默相对的面颊。
漪容在皇帝定定的注视下,和他对视片刻,道:“我不知道。”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总是难以彻底放松,原来是因为她一直在害怕。
是害怕皇帝吗?
漪容垂下眼,睫毛颤抖,一时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惧怕在不安什么。
路漪容很快便十九岁了,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不说顺风顺水,至少没见过极其无耻龌龊的人,所经历的所见到的都是遵循着世上种种律法,规矩,礼仪的人事。
而皇帝
她蹙着眉,怎么也想不到她害怕的便是皇帝所作所为打破了她过往所认知的一切,所以她会不安,她会恐惧。
漪容游思妄想片刻,朝皇帝笑了笑-
白昼一天天变长,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范英和裴静纨大婚的日子。
郑衍和漪容早就说好了会去。
但若他们按着帝后出行的仪仗去了,今日的主角都不是新郎新娘了。皇帝早早命内监去范府送赏,等二人出宫之时,天色已暗。
帝后二人乘着一辆低调的马车,只有十几名禁军在旁警跸。
漪容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致地掀开一点窗帷,道旁灯火明亮,喜气洋洋,地上还散乱着几枚银钱,没一会儿就有个小童捡走了。
她不由一笑,看了一会儿便放下帷幕,和皇帝道:“陛下,一会儿我去女眷那里说话,您今晚可还会回宫?”
“自然。”皇帝微微挑眉。
漪容是想皇帝指不定会因好友表妹的喜事喝酒,宿在范府了。一听不会,想了想道:“那您要走的时候命人叫我吧。”
郑衍好笑道:“朕难道还会丢下你?”
他身子前倾,摸了摸漪容柔嫩的脸,问道:“你今日怎么了?”
漪容道:“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
她又掀起窗帷看了一会儿街道上的景。
夜色之下,华灯初上,京城最富贵繁华的一带,车马骈阗,却仍是有条不紊。
不久前内官还好好说了一通今日这场大婚有多热闹,那真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内监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出宫去看了似的。
今夜必然宾客如云,十分热闹。
漪容莫名有些兴奋,希望那人能够再有动作,好让她有线索追查。
她看的时间久了,皇帝凑过来道:“有何好看的?”
漪容随手指了指,道:“很有意思啊。”
她指的正是一个做糖饼的摊贩,郑衍扫了一眼,命跟车的内官:“去买。”
没一会儿就买回来了,漪容和郑衍都很少吃民间吃食,那领命的内官说了是他看着做的,摊贩手脚很是干净,二人就都咬了一口。
一路闲聊几句便到了范府的一道侧门。二人会莅临的事早前便和范家人说过,早有人等在此处,跪拜后引着二人分别走去。
漪容身边跟了睡莲行香二人,来给她带路的是范英的一个婶婶,从没想过自己能和皇后这般尊贵的人物说上话,恭维了一路将她带到女眷歇息的地方。
在小花厅里的都是双方亲眷,连忙起身行礼。裴静绮也在,她是知道漪容会来的,朝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