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驰拿过手机,赵典文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家酒馆的定位,地址距离姜驰住的公寓很近。
考虑得倒周到,但他现在在陆家宅子,过去最快也要半小时,何况根本不想见面。姜驰回了句没空,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陆景朝还在一旁静等他的答案,盯过来的目光如有实质,会烫人。
姜驰本不打算理他,转念又觉得自己温吞着,对方今晚肯定不会罢休。
他抬起下巴,把刚才陆景朝对他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还回去:“有些事不告诉你,是因为那些东西不该入你的耳朵。你只需要干干净净的,像现在这样就好。”
陆景朝坐在床边,身量上矮了半截。姜驰落不了下风,同样锋利的目光盯回去,学着陆景朝那自大到仿佛唯我独尊的表情,带着挑衅意味,淡淡地问:“如何,陆总好受吗?”
陆景朝眉心紧蹙,微眯着眼沉默。
他紧盯着姜驰,表情不算难看,可姜驰却觉得他气极了,隔着老远距离,身上那股无形的、压人的气息直直逼过来。姜驰在这样窒息的压迫感之下一动不动,嘲意满满的表情都没有变。
“姜驰。”
无声对峙好一会儿,陆景朝沉沉地咬出这两个字。这是要管教人的口吻。
姜驰太熟悉了,他有预感,陆景朝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抢过去,压在床上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话不对,态度不对,语气表情通通不对,他要他主动去承认这个错。
除了生病,姜驰最软弱的时候就是在那张看似宽敞,实则逼仄的床上。陆景朝本身就是一个囚笼,他手臂撑开,压在两侧,姜驰的自由便被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姜驰推不开那厚重的胸膛,连呼吸都要靠男人施舍。
可即便如此,姜驰也还是一动不动。
陆景朝慢慢站起身,在原地定了定,微抬下颚睨着叛逆的青年,像在给他最后开口的机会。
姜驰紧抿着唇,不要这个机会,陆景朝步步逼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姜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大力拉着带出了房间。
夜里近十二点,别墅里的灯都灭了。这样的寂静让人呼吸都不自觉小心翼翼,生怕将别墅里睡下不久的人吵醒。
陆景朝步子迈得很大,花园里昏黄的照明灯穿过玻璃窗,一排排如同星星一般快速从姜驰眼前掠过。他不敢挣扎,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被陆景朝拿上钥匙带到车库,他才敢放心地甩开陆景朝的手。
那辆许久未开过的墨色大G响了两声,陆景朝拉开后座的门,把才站稳的姜驰塞进去,然后重重拍上车门。
姜驰摔在座椅上,撑起来第一时间去拉车门,门打开,陆景朝早有预料般等在门口,将人重新塞进去,自己也跟了进来。
姜驰揉着发痛的手臂,气恼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见赵典文。”
陆景朝要帮姜驰把安全带系上,姜驰不愿意,推开他的手,“我不想见他。”
陆景朝充耳未闻,拉长安全带就要扣下来,姜驰再一次推他,不仅推,还用脚踢,“陆景朝,我说我不想见他!”
陆景朝就等他这句话,丢了安全带,沉声道:“和他解约,以后都不许再有任何瓜葛,能做到吗?”
“解不解约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姜驰去开另一边车门,陆景朝长臂一捞,把他拉回来,拽到了腿上,强迫他规矩坐好,“他经常这么晚约你吗?约你做什么?上床?今天不是因为在这里,你是不是就去了?”
姜驰跨坐在他腿上,被卡得死死的,脱身困难。他不可置信地与陆景朝对视。他也想问,陆景朝带着梁安白出差,去厦门,去上海,去香港去伦敦,还有哪里?带去做什么?
陆景朝不会回答的,但他知道,带去上床,带去随时随地想要了脱裤子就能上!陆景朝只会一口咬定没碰过他,从来没有。这话姜驰耳朵已经听起了茧,所以带在身边只是为了多一个人陪伴,就像季黔、杨会他们那样的存在吗?
姜驰被陆景朝气红脸,气出了汗,拳头掐得紧紧的,几乎陷进肉里,但他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陆景朝一根手指一根地把姜驰握紧的拳头掰开,指腹摩挲他的掌心,动作轻柔,像在抚摸一件最珍贵、最喜爱的宝物,可陆景朝的表情不是,他露出了一抹骇人的,几乎算作残忍的笑:“姜驰,两年前我让你离开,是你自己要回来,我没有逼你,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不用你提醒我!”
陆景朝继续说:“我大可以自私一点,把你放在青荟湾的公寓,保证你不死就好。可是姜驰,我爱你,舍不得消磨你的意志、朝气,舍不得你的鲜活。我让你出来,让你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不是太自由,你翅膀硬了,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回来?”
陆景朝出口的每一个字重极了,姜驰眸中闪过一丝苦涩,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像是要将自己活活憋死。
“你想离开?”陆景朝看透他,也一直知道,一旦笼子的缝隙放宽,那对漂亮的蝴蝶翅膀便会蠢蠢欲动,但他不屑,完全不屑,“你母亲当年躺在病床上等死,现在享受最高的医疗待遇,每月上百万花销,离开我,你负担不起,不要妄想赵典文能够帮你,一旦你离开,他的公司就完了。”
“姜驰,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姜驰的身体止不住发抖,被陆景朝握在手心的手在冒冷汗,手掌到指尖冰凉到发痛。
他点头,携着发抖的身体、酸涩的心脏、收紧的胸口,咽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的苦涩,听话地点了点头。
“赵典文如果不同意解约,我会帮你联系律师。”陆景朝心意已决,下了最后通牒,“不准让我知道你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随便…随便…”姜驰的声音轻飘飘的,呢喃一般,声音里含着的悲伤却是震耳欲聋。
眼泪无声无息滑下来,支撑姜驰屹立不倒的那根弦,这一刻彻底绷断,身体像被抽了骨,只剩下一副没有支撑的皮囊,软软地坍塌,死水一般静静软在陆景朝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