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槽牙都快咬碎的周津年冷哼一声,气冲冲地扭头就走,车门掼得震天响。
情绪处于崩溃状态的方初哪里顾得到他,趴在白鹤肩膀上,眼泪都把人家衣服都给浸湿了,嘴里前言不搭后语,呜呜哇哇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老师,赔钱……呜哇哇哇哇哇……我会……赔钱哇哇哇哇哇……”
挤两个字“哇”地哭一声,身子还跟着一抽一抽的,看得白鹤又心疼又好笑,哄起人来越发温声细语。
“没事的初初,那天没有人受伤,医院也没有任何财产损失,甚至我们初初还把被虐待的朋友给救出来了,是十分厉害的一件事。”
他伸手擦掉方初脸上的眼泪,从警卫手中接过纸巾,熟练至极地给人揩掉吹出来的鼻涕泡,声音柔和得像是最有耐心的幼儿园老师,就差给方初脑门贴个小红花了。
若是以往,方初定是觉得羞恼无比的,毕竟方小少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爷们,向来信奉流血流汗不流泪。
谁知道只是跟头没栽得那么狠而已,现在吃了个真教训,被满腔愧疚压得脑袋空空,原则什么的,通通都甩到一边,被抱上去后又埋到方女士怀中大哭一场。
甚至一路哭到了家,方女士心都快碎了,全家上下从晨光熹微折腾到早上十点多这祖宗才算睡着。
周家那边来了好几个电话,其中一个还是周屿川亲自打的,接到电话的方枝意瞬间正襟危坐,敛容屏气小心至极地看了一眼号码。
不是秘书处的。
方枝意抬眸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思绪绷成一根细弦,迅速斟酌组织言语这才敢往下接话。
不出所料,周屿川果然是来问方初的。
听方枝意简单说了几句后,他忽然冷不丁地出声。
“他哭了?”
不等人回答,那边又自顾自地说道:“算了,我来看看吧。”
语气很寻常,和长辈关心小孩的态度没差多少,可关键是对面那人是周屿川啊。
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底下讨好着往上爬的小辈那可以说是多如牛毛,却从来没有见他对谁有多看几眼的,更不要说驱车数个小时,只为来看一个哭包闯祸精。
挂完电话方枝意人都还在是傻的,倒是边上的方老太太拐杖一杵,满是褶皱的眼皮都压不住那眸底的得意。
“我家小乖就是人见人爱!一个个都给我盯紧点,外面都没什么好东西,肯定个个都想把我乖孙拐回去。”
缓过来的方枝意听见这话,面上带了点无奈,刚想告诉她妈方初跟猴儿一样,外面想揍他的人比想拐的人还多,但还没张嘴,就见她丈夫在一边猛猛点头。
方枝意:“……”
与此同时,正在屋子里睡觉的方初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大,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噩梦。
时而是周厌阴沉沉地压着眼,一言不发地扒拉开被子弹打穿的伤口,把里面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拽出来,想要塞给他吃掉,谁知道下一秒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梁归徒手扯掉了脑袋。
乱七八糟参差不齐的断口直白而清晰地出现在方初眼前,他魂都被吓飞了,身子一抖猛地从梦中挣醒,四肢都还在因为极端的恐惧而发麻,浑身大汗淋漓地喘着,空洞洞的眼神半天聚焦不上。
……这什么跟什么啊!
方初嗓子干得冒烟儿,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脚摇手抖地刚准备爬起来倒点水喝,他就听见有人推开了门。
屋内调了睡眠模式,光线昏暗模糊,不过梁归那身形方初想认错都难。
有气无力的小少爷没注意到房门上锁的声音,认出来人后便跟没骨头似倒回被窝里,理直气壮地开口:“去给我倒杯水。”
对方依旧很听话,接了杯温水,插上吸管,喂到方初嘴边,后者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松开吸管的时候满足地呼了口气。
“爽!”
眼眸半眯的小少爷一甩先前的萎靡,伸脚踢了下梁归的大腿,“去把我的小夜灯打开。”
做了个噩梦,方初不敢关着灯睡觉。
但他好面儿,眼神飘忽了下后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我倒是不怕黑,就是怕你出去找不着路。”
梁归没有应声,也没有起身去开小夜灯。
回家的方初那就是祖宗脾气,半点不带收敛的,见人不动,立马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干嘛呢干嘛呢?耳朵里听不见话了是不?”
甩出这句话后,方初才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梁归似乎太过于安静了点。
……怎么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