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伤口之后,顾雪摇又在四周打探了几番,发现这座小山与冠龙山相距甚远,而且看起来毫不起眼,他们身处的茅屋也十分隐蔽,便决定暂居于此。
两人一点一点将屋内收拾干净,这里从勉强能栖身渐渐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冠龙山的音讯没有传到小山村来,但顾雪摇时常能望见它的方向有魔兽的异动,封印岌岌可危,她站在窗边望着茫茫的白雪,担忧在这本就艰难的岁月中,若魔兽冲破了封印,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受到伤害。
君上时常教导她心怀苍生,这样的生存方式让顾雪摇下意识地想到的是黎民百姓,可她要保护的人,却在那天毫不留情地对他们举起屠刀,她开始觉得,在这尘世中,只要顾好自己,不必再去顾及他人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顾雪摇回过神,一只焦黄鲜香的兔腿便出现在面前。
在她满脸担忧地站在窗边时,扶川已经将猎来的兔子剥皮洗净,架在火堆上烤好了。
“在想什么呢?”少年清隽的眉眼含笑,如春风轻轻拂过,让顾雪摇心中隐隐不安减轻了几分。
她摇摇头,坐下来和扶川一起享用晚餐。
见顾雪摇心不在焉,扶川默默将野兔身上最好的一块肉给了她,自己将剩下的慢慢收拾干净。
屋外夜色沉沉,寒风呼啸,唯有茅屋内跳动的火光能给人温暖。
两人静默无言,窗外嘶吼的寒风将破旧的木门撞得“砰砰”直响,即使扶川已将木门反锁了,这时候小木门也显得岌岌可危。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木门被粗暴地撞开,冷风冻雪瞬间席卷而来,将火堆吹得摇摇欲坠。
两人机警地转头,就见一个身材矮小衣衫破旧的中年男子愣在门外。
扶川右手按在剑柄上,如即将扑向猎物的狼一般警觉凶狠。
顾雪摇没有阻止扶川的行动,她起身,注意到男子伤痕累累的手里握着一把沾满铜绿的钥匙。
见屋内两人面色不善,衣衫褴褛的男人后退几步,他干巴巴地举了举手中的钥匙,战战兢兢地说:“这,这是我的屋子。”
即便如此,扶川也没有放下戒备,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男人,仿佛他只要一做出什么危险动作,他就要将他一刀毙命。
这间茅草屋中藏着过冬的皮草和棉被,但都尘封已久发霉腐败,顾雪摇便以为这是一间被遗弃的猎户屋子,没想到住了小半个月,它的主人就找上了门。
男人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但屋外夜色暗沉,风雪正盛,他没有放弃和他们交涉:“这屋子是我建的,两位能否让我进来避避寒?”
雪沫子沾满了他灰白的头发,男人窘迫地搓着手,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一个小脑袋从他身后钻出来,稚嫩的声音伴着风雪传来:“爷爷,哥哥姐姐是来陪我玩的吗?”
第93章中了埋伏
小男孩四五岁的模样,瘦小的身形在男人宽实的背后完全看不见,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地望着屋内的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又好奇又羞怯地抱住爷爷的腿。
“别出声。”男子一惊,捂住男孩的嘴快速将他藏在身后,他恭敬地对顾雪摇抱歉一笑,脸上深深的沟壑皱纹挤作一堆。
常年被风霜侵袭的男子脸上留着黑红的冻痕,他见二人迟疑不决,便跪在顾雪摇面前乞求道:“姑娘,我祖孙二人原是附近河东村的百姓,夜里魔兽作乱将村子毁了,家里人都死光了,唯有我们祖孙逃了出来,逼不得已才到这荒废的猎屋避险,还请二位行行好,让我们在此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男子说着,泪水滚滚落下,他粗糙苍老的手不断擦着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小孙子,生怕他被拿剑的扶川给伤害到。
无知孩童尚不懂发生了什么,见爷爷伤心难过,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爷爷不哭。”
顾雪摇望着瑟瑟寒风中落泪的祖孙二人,心中顿生怜悯之心,就连剑拔弩张的扶川也渐渐放下了武器。
冠龙山正通缉扶川,要挖他的心来做封印,一旦两人的行踪被发现,无异于将扶川置于死地。见到男子的第一眼,她脑中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只要将人杀了,事情便处理得一干二净,但此人似乎只是个无辜百姓,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威胁。
更何况,这屋子本就是他们的,她看到这么可怜的百姓和无辜稚童,又怎会不同意他们的请求呢?
她和扶川对视一眼,见到他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抗拒,微微颔首之后,和蔼地对男子抱歉一笑:“吓到你们了吧,真是对不住,你们快进来吧。”
得到同意的男子用脏污单薄的衣袖揩了揩浑浊的眼泪,他紧紧握住小孙子的手,慢慢挪进了破败的屋子里,在离两人最远的角落里坐下来。
顾雪摇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要太吓人:“老人家,我和表弟也是因为魔兽毁了家园,不得已才上了山,在此处避难。不想占了你们的房子,真是抱歉。”
扶川也不似方才那样冷漠抗拒,他抱着剑靠在床边,微微闭目休息,对顾雪摇的说辞不置可否。但是听到“表弟”这个词时,他浓密的眉毛蹙了蹙,深沉的表情在昏暗的夜色中很快隐去。
风雪渐渐变大,寒风呼啸,不断拍打着残破的小木门,在“哐哐”的风声中,披着浓重夜色的小茅屋逐渐恢复了平静。
单薄的火堆闪烁着微弱的火光,屋内的寒气渐渐侵袭上来。
呼啸的冷风中,黑暗里传来一道孩子凄厉的哭叫:“哇呜呜呜,爷爷我饿!”
男孩肉乎乎的手捂着手臂,流着泪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扶川在一片漆黑中霍然睁开锐利的眼眸,透过昏黄的火,他冷淡地望着无助哭喊的幼童,目光在男子的脸上停留几瞬之后又微微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