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阿渡,你在哪里……”
水压挤着陈让的胸腔,窒息感逐步攀沿上来,太阳穴似乎要炸裂开来,更深处的湖水是一滩化不开的墨水,像是怪物的深渊巨口,下一秒就会将陈让吞吃入腹。
——你个傻子,你爷爷在前面等你呢。
——哈哈哈哈这傻子真好玩,他知道他爷爷溺死在这条河里么?还这么开心往里面跑。
——克死父母的扫把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奶奶,我没有……
我很乖的……
小小的陈让坐在茅草屋前,看着漫天繁星,乖巧地看着门前,小声说:“妈妈,今天会带什么回来呀?”
妈妈……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很乖的,妈妈,我不吃肉了,我再也不吃了,我乖乖的。
你回来好不好……
为什么……
都要抛下我……?
陈让的眼神逐渐灰暗下来,他整个人仿佛和浑浊的水融合成一体。
——让让,看看我好不好。
——我一直在你身边,让让,别离开我。
——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陈让。
——让让,我的宝宝,不怕打雷,我一直在的。
……是谁?
浑浊之间,好似有一道白光穿过浑浊的水,来到了陈让的面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暴雨夜,他孤身一个人从图书馆跑回学校,刺目的车灯撕裂雨幕,摩擦的尖锐声直冲云霄,直直向他冲来。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下一个瞬间,他被抱入一个安全的怀抱,他永远记得车灯照亮燕云渡的侧脸,睫毛上挂着雨珠,明明身后就是要他命的车,他面对陈让,嘴角却带着近乎温柔的笑意。
他能闻到的——是混合这血腥味的雪松气息。
好闻,让他安心。
“让让……”
现实与回忆重叠,陈让看见了白光中那双温暖的,只为了他而来的手。
水波扭曲了那只手的轮廓,修长的食指上带着一个廉价的银色戒指——那是他们一起去diy打的两百块银色戒指,燕云渡明明一个毛巾就比这个戒指贵了十倍不止,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当作宝贝护在怀中。
手腕上是一只银色的镯子,只是那花纹很杂乱。
肺生疼,腺体的疼痛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
陈让拼命的往前伸手,仿佛是溺水中的救命稻草,他必须要抓住,那是他的生命。
在指尖触碰到那指尖的一瞬间,陈让猛然把燕云渡拽入自己的怀中。
他为什么会怀疑燕云渡?
陈让心脏似乎被人用大手紧紧拧着,攥的生疼,让他喘不上去。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怀中的人似乎没了气息,安静的靠在他的怀中,月白色的衣袍在水中漂浮着,精致的莲色花纹在水中荡漾开来一抹色彩。
“阿渡……醒醒……”陈让小声的呼喊着,神色焦急,“别睡,阿渡,别睡。”
肺钻的生疼,还有一点点氧气。
陈让抿了抿唇,抬起燕云渡的下颚,那双以往充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却紧紧闭着,肌肤是病态的白色,唇瓣毫无血色,额角的血液漂浮在水中,染红刺痛了陈让的眼睛。
他眼眶酸涩,低头,将自己的唇贴上那双青紫的唇。
泪水从眼尾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