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把我家小兰迷成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要是憋了坏心眼我肯定削他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温兰殊笑道,“好,都听您的。”
交代完一切,云霞蔚摸了摸外甥的头,“睡吧,明年舅舅带你回晋阳。”
这句承诺莫名让温兰殊安心,也许只有云霞蔚的不为世俗所拘束的性格能让他在皇权倾轧下喘息片刻。
他并不知道承诺是否能成真。
但遥远的晋阳是温兰殊栖息内心之所在,一提起仿佛只有美好的回忆。汾河夜月,千年晋祠,天龙山,望川亭,难老泉……镌刻在他心中深处。
他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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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醒来,钟少韫手上的伤依旧透过纱布渗出血,隐约有无法愈合的架势。卢彦则侧身躺在他身边,掰开钟少韫微蜷的手心,心绪复杂。
昨晚要不是他及时控制,踢开钟少韫的手腕,那么现在旁边躺着的就是尸体了。
可钟少韫还是不死心,在卢彦则握住刀柄回鞘的时候甚至空手握着白刃,想让刀锋刺入自己的胸膛。
如此一来手上有了很深的伤疤,筋肉白骨都露了出来。钟少韫本来就没多少肉,卢彦则甚至有错觉,那就是刀可能划到了钟少韫的骨头。
钟少韫这晚睡得不安生,经常会惊醒,卢彦则觉浅,基本上钟少韫一动作也就跟着醒来。营帐没有窗,四周暗暗的,钟少韫缩成一团把头蒙在被子里。
“他们来了!”
这是钟少韫一直说的话。
卢彦则没奈何,只能把被子掀开,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不耐烦,“没人来,是我,你能看见吗?”
钟少韫两只手都包了纱布,可惜血难止,又渗出来一点儿,卢彦则刚想起身去旁边杂物架上给他拿,就被他围住了脖子。
“别走!彦则,你不要我了……”
卢彦则疑窦丛生,钟少韫这是因为没达到他的预期,所以先扮可怜?那这代价未必太大了。可是卢彦则没办法,钟少韫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趴在他身上,要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反复确认卢彦则还在,这不是梦,才稍微安心。
“我去给你换纱布,不会走的。”卢彦则拍了拍钟少韫的头。
“你要是对我能有对你弟弟十之一的好,我还怕什么呢?”
卢彦则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钟少韫一直要跟卢英时比,不至于连这个都在意吧?那是他弟,血浓于水的弟弟,族谱俩人都挨着的。
但他没说出来。
这会儿钟少韫还睡着,不过不怎么安稳,眼睛珠子攒动,睫毛上下发抖,眉心时不时有一道竖纹。卢彦则福至心灵,伸手想抚平,缠绵了会儿,刚好该起床练兵了。
走出去没几步,就遇见了陈宣邈。
“卢帅早啊!”陈宣邈叉手行礼,“兵士已经汇聚在校场上了,等您检阅!”
卢彦则摆了摆手,“阿时呢?啊,就我弟弟。”
陈宣邈呆滞了片刻,这亲兄弟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亲兄弟啊,“也在校场呢。小孩子舞刀弄枪可上道了,昨天那几式比我还厉害。”
“嗯,你先给营帐里那位来点饼子和热粥吧,止血的药也来点儿,他手受了伤,估计这段时间也不能碰水,辛苦你给他擦一擦脸了。”
陈宣邈并不是很想去,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局促不安。心想那是你枕边人我一个大老粗万一唐突了怪罪下来再吹吹枕头风……不要啊!
但卢彦则没给他辩白的机会,紧接着,就到校场上找到了卢英时。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卢英时拿着把弯刀把玩。这把刀是胡人的刀,像圆月一样,很新奇,卢英时没见过,猛然抽出,费了好大力气,最终放不回去。卢彦则笑了笑,帮他塞了回去。
“军营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卢英时不想说话,撇下哥哥就去靶场练剑。一旁的兵士不懂,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敢在卢彦则面前拿乔,卢彦则叹了口气,“弟弟嘛,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们没弟弟?”
“有啊……”
太好了可以借坡下驴,卢彦则表现出一副费心费力老大哥的亲切模样,“哎家中有个小的,我们这种大人就是操碎了心。小孩儿嘛,谁也不服,一遍能说明白的道理,得跟他说十遍八遍,就算如此也不听。诶,你们是怎么教弟弟的?”
两个兵卒不大想说,卢彦则平时够杀伐果决,掺和家事没好处。再说自己哪来的脸教人家啊!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跟卢彦则说,“卢帅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手头还有活。”说罢火速拿起十步之外的水桶,“挑水,挑水……”
卢彦则示意这俩人可以退下了。当主将确实只能这样,不苟言笑,让人畏惧,不然没人服你。以至于在生活中卢彦则也是这样,估计卢英时偏偏不喜欢这种脾气,所以多待一刻都浑身难受。
卢彦则走到正在射箭的卢英时跟前儿。弟弟的姿势不大对,比如弓放得不够稳,拉弓的那只手姿态也不正确。他比弟弟高一头,这会儿刚好站在弟弟身后,控了对方的弓,一手擒其握弓的左臂,一手帮助卢英时的右手将弓拉得更开,鹰目视线汇聚在百步外的靶子上,眯缝着眼,于卢英时耳畔轻声道,“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