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可笑,又可悲,我吃了那么多亏,受了那么多苦,可还是一点儿也没学聪明。
我以为我和乔萌是恰逢其会,后来才知道,这仍是一场误会。
他闲暇的时间不多,但尽量都跟我待在一块儿。
有一次他带我去看小型演出,乐队的成员都是他的哥们儿,在昏沉的环境里,乔萌大声吼着:“他妈的,老子要不是要继承家业,主唱之位舍我其谁!”
旁边的人都在笑,那是一种默认事实的笑。
演出结束,喝了几杯酒,我便主动要求唱几首歌,乔萌很少见到我这么活泼,立马鼓动周围的人鼓掌,尖叫,大有“我的妞儿真给我长脸的架势”。
我唱着唱着,他的兴致也来了,蹿到舞台上,烟还叼在嘴边,衬衣袖子已经卷了起来,拿起鼓槌,行云流水。
旁边有人一边起哄一边拿手机拍视频,我唱完之后去看,镜头有点儿晃,画质也不是很好,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我有点儿害羞,而他有点儿沉迷。
我们看起来那么像是要天长地久的样子。
我看着视频,暗自想,世界如果在这一刻毁灭,该有多好。
但其实直到这一刻,乔萌都没有说过一句“我喜欢你”或者“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比沈墨白更年轻,理所应当地,也就更随性,更无情。
我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歧途,从第一次恋爱开始,我似乎永远都会被那种不那么老实,不那么本分的人所吸引,一种莫名其妙的瘾,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解我的渴。
这些人,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而我如此渺小,根本无法抗拒自己天性里的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是否是来自母亲的遗传?
我的父亲,一生之中只爱过我母亲一人,虽然他从来不曾说过一句肉麻矫情的话,但他用自己不那么长的一生证明了这一点。
我若像他,一定不会这样,一次一次不知疲倦地去爱人。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我成为自己的直系亲属当中,最害怕成为的那个人。
真好笑是不是,我在暗地里跟她较了那么久的劲,后来又明面上撕破了脸,我一生都在跟自己从小最害怕的那件事情对抗,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我皱眉的样子,我咳嗽的样子,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弧度,都越来越像她。
我一直都在跟自己的基因对抗,可到头来却悲哀地发现,这一切的努力都那么苍白。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
那我就顺从命运吧,那么多人都做得来,我想这并不难。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令乔萌对我另眼相看。
比如一起去打高尔夫,他自以为能狠狠地羞辱我,在车上放了不少狠话,还大言不惭地让我拜他为师,我只是笑,不说话。
结果真是不好意思,让他失望了,我挥杆的姿势无懈可击。
比如去看艺术展,他原本想在我面前卖弄,刚清了清喉咙,就听见我对各个流派如数家珍,信口道来。
甚至连骑马都没难倒我,从头到尾,我连扶都没让旁边的人扶一下。
乔萌在震惊之余,脱口而出了一句“你比司空还厉害啊”,见我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司空是他的前女友,这个我是从乐队那群朋友口中得知的,他们总爱说司空如何如何,司空怎样怎样,虽然我没见过司空,但光想想也知道,一定是个相当受欢迎的人物。
谁没有过去?但我不会主动问,他也不会主动再提。
就像乔萌也不明白,并不是季西柠有多厉害,而是她有过的际遇,造就了这样一个她。
教会我这些事的人,已经离我仿佛有半生之遥,但他像是早在冥冥之中就算准了我之后的命运,知道这一切我将来都用得着。
沈墨白这个人,已经从我的生命中彻底退出,可昔日的一切,仍然还在影响着今时今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