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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午饭的时候,姜曈依旧跟苏观卿并肩坐在灶房门槛上吃饭。
赵雀生也跟他们一起吃。
她本来是不?肯一起吃的,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赵吉给了她两个馍当?干粮。
姜曈哪里肯答应让她一个人啃干馍,愣是塞给了她一大海碗饭。
她人小,抱着的那只碗,比她脑袋都大。可她吃得比谁都快,风卷残云般就把碗舔了个干净。
姜曈正往苏观卿碗里偷渡醋加多?了的糖醋排骨,见她已经开始擦嘴了,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还吃吗?”
赵雀生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谢谢老师,我吃饱了,我回去做功课,老师慢吃,苏公子慢吃。”
她说的功课,是指姜曈给她安排的练习——姜曈将一张纸掏了个洞,让她将整个洞边缘不?到半个红豆宽的距离搓薄一半的厚度。
这个步骤业内称为“做口子”,是修补画心漏洞的必要工序。
听着赵雀生的脚步声走远,苏观卿笑着对姜曈道?:
“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你这徒弟,怎么?跟你似的,就知道?埋头干活。”
“这孩子有?干劲儿,我看将来能学出?来。”姜曈看着赵雀生走进?书房,眯着眼睛笑道?。
一听姜曈这个老气横秋的语气,苏观卿就忍不?住莞尔。
姜曈拿肩膀去撞他:“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苏观卿努力把嘴角往下压。
钟婉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姜曈与?苏观卿并肩而坐,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禁神色微变。
她踌躇了一下,到底没出?来,又转回去了。
苏观卿好容易控制住表情?,问道?:“曈曈,如今这个时节,北郊的桃花林当?开了,你想去看看吗?”
“不?去,没空,”姜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有?画要修呢。等修完,桃子都该长?出?来了。”
她孤身一人生活了七十多年,无亲无故,无家无室,唯一的知己还像昙花一样,刚一交心就零落成泥,像是踏青这种亲朋好友相聚游玩的事情?,早就从她的字典里划掉了。
苏观卿被她拒绝,嘴角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他低了低头,闷声道?:“好,那就不?去吧。”
吃完饭,姜曈回到书房,检查了一下赵雀生的功课,提点了两句后,就开始了自己的活计。
苏观卿收拾完了灶房,也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小小的一个书房,挤着三个人,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姜曈偶然抬起头,扭扭脖子,转转手腕,一扭头,就见苏观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将头微微侧向她的方向,像是随时等着她的召唤。
姜曈不?由动作一顿。
苏观卿看不?到,所以?总是会忘记控制表情?,如果没有?人跟他说话?,他的表情?就会像现在一样,木然、呆滞。
他明明是坐在窗下,春日的骄阳却不?肯照进?来,独将他一个人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
姜曈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苏观卿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脾气秉性一如从前,但?是以?前的他,眼神是灵动的,表情?是鲜活的。
他会一幅又一幅不?知疲倦地泼墨挥毫,会在明知道?会碰一鼻子灰的情?况下,依旧把自己得意的画作拿给她看。
可他现在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