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嬷嬷离开,文姨娘才忍着疼痛爬下床榻,带着几分哭腔道:“音丫头,这,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要将你嫁去南边儿,往后可就再也不可能入京了。而且,老夫人如今厌了你,哪里能给你挑什么好婚事,你嫁过去没了侯府倚靠,谁家能善待你这个侯府庶出的姑娘?倘若打听到京城里的这些流言蜚语,音丫头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要被人拿捏了。”
“早知道这样,姨娘就不该见着你难受就一时心软,听了你的话弄出那些个流言蜚语来,叫你落得如此处境。只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吃,姨娘心里头好生悔恨,都是姨娘不好,害了音丫头你!”
文姨娘痛哭流涕,觉着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这辈子只音丫头一个女儿,唯一盼着的就是音丫头能够有门好婚事,她在府里能知道女儿过的好是不好。
可老夫人打算将音丫头嫁到南边儿,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她想都不敢想。
难不成,往后音丫头嫁去南边儿,她被老夫人赶去庄子上,这辈子她们母女二人就如此了吗?
这般想着,文姨娘心疼地将崔令音搂进怀里,不住的说是她对不住崔令音。
崔令音脸色苍白,眼下因着疲惫一片青色,此时也红了眼眶,她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姨娘,你说我嫁去戚家,嫁给戚绍章如何?”
文姨娘一愣,满脸诧异,像是没有听清楚女儿的话,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音丫头,这怎么可能?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可是咱们弄出来的,詹氏和戚绍章心中恨咱们都来不及,如何会容你嫁去戚家呢?”
文姨娘的声音低了几分,偷偷看了女儿一眼,带着些不安道:“而且姨娘听说那戚绍章可是高傲得很,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出来,戚绍章气不过竟直接就要搬出侯府去,还是詹氏怕闹出事情来更叫人议论,好说歹说才将人给拦住了。”
这样的男人,如何会叫音丫头这个坏了名声的侯府庶女当他的妻子呢?
若是为妾,哪怕她舍得,侯府和老夫人怕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文姨娘觉着崔令音是糊涂了,才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崔令音看向了文姨娘,眸色翻滚,声音很轻却是重重敲打在文姨娘心上:“姨娘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姨娘说的那件事?姨娘说是我做了梦,魇着了,叫我对谁都不要说,这辈子都不要提起。”
文姨娘先是一愣,等到明白过来崔令音话中所言是什么意思后,突然就脸色大变,看向了崔令音。
“那件事你还没忘?”文姨娘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崔令音苦笑
一声,定定看向了文姨娘,声音里却是带了几分冷意,喃喃道:“忘了啊,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姨娘告诉我我是做了梦给魇着了,还说若是说错了话嫡母便会厌了我,我就会被人瞧不上,记在姨娘名下,就和其他高门大户里被人欺负的庶女一样,所以这些年我以为我都忘了,也不敢不忘。”
“日子长了,其实也真没想过那件事了。”
“可是,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个梦怎就越来越清晰了?姨娘,你如今还要告诉我说那只是个梦吗?而不是母亲和姚嬷嬷私下里说话,说当年给怀孕的大伯母下了药,才叫三弟生出来便病恹恹的。”
“大伯母只以为是她执掌中馈太过辛苦,又不敢将这些错揽到自己身上,见着崔令胭生得白白胖胖的身子也比崔慎泊好,就说是崔令胭在肚子里抢了儿子的营养,这才害得三弟身子弱,时不时就要生一场病。”
“可其实呢,那日我是真听到母亲和姚嬷嬷说的话了,那并非是做梦,也并非是被魇着了。音儿不傻,小时候姨娘骗我我听了姨娘的话不敢声张,这些年难道还不清楚自己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吗?”
文姨娘脸色凝重,眼睛里满是慌乱,下意识看了看窗外,压低了声音道:“可事情都过了这么些年,咱们又没有证据,你如今坏了名声即便告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不会信了你的话。而且,老夫人和夫人若是心狠些,说不得真要为着这事儿害了你的性命呢?”
崔令音低着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姨娘,我到底叫了卞氏这么多年的母亲,有些事情也不是看不明白。姨娘觉着,大伯母为何生了一对龙凤胎后肚子就再无动静了,这几年大伯那般宠着柳姨娘,为何柳姨娘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长房为何除了被送去戚家的崔令胭外只有一个病恹恹的崔慎泊?”
“我是没有证据,可我敢保证事情若是仔细查,母亲在这其中总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的。”
“难道,长房就如此没有福气,生不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吗?还是说,有人从中作梗,想叫自己的儿子承袭爵位,所以暗中做了些什么?后宅阴私之事,姨娘难道想不到吗?”
文姨娘定定看着崔令音,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亲生的女儿。
好半天,文姨娘才道:“即便夫人心中忌惮叫你拿捏了,可戚家未必会同意此事。”
崔令音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须臾又松开了,“那就看母亲的本事了,再说,我不过是坏了些名声,可到底也是侯府的姑娘,配他戚绍章也不算是羞辱了他。他们戚家难道就不想和咱们宁寿侯府牵扯的更多些吗?我就不信詹氏这回带着一双儿女进京,只是来京城逛逛罢了。詹氏多半是想要崔令胭嫁给那戚绍章呢,如今崔令胭成了陆秉之的人,我这个侯府庶女也不算辱没他戚家了。而且,这桩婚事若是成了,戚若柔就是我的小姑子,留在京城选个好婚事也是有的。”
“而且,我成了戚家的媳妇,往后哪怕崔令胭风光了,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之前那件事了吧?毕竟我怎么说也是她的表嫂,她受了戚家的恩,好意思和我过不去吗?”
“我想来想去,与其被老夫人随随便便嫁出去,倒不如拿夫人的把柄叫夫人想法子促成我和戚绍章的婚事。”
崔令音抓着文姨娘的手,面露寒色道:“姨娘,我是犯了错坏了名声,可名声这种事情说要紧也要紧,比起利益来却半分都不值,我想要赌一回,姨娘你说好不好?”
文姨娘纠结了良久,到底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