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越朝歌勇救落水少女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当初他怕麻烦,没有给女孩的家长留联系方式,本以为未来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会在这样的场合不期而遇。
事发第二天,他们前来探望时所赠送的谢礼都是些烟酒,看似普通,实际不仅价值不菲,采买起来也没那么方便。能一大早就立刻提上门来,说明都是家里现成的。
足可见那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小姑娘出生非富即贵。
而他的父亲显然对她感情颇深,此刻面对越朝歌依旧是一脸欣喜,絮叨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越朝歌今天所代表的身份。
不久前越朝歌曾听组员提起,说甲方的负责人为人不苟言笑,眼光挑剔,寡言且难以捉摸。
但今天,坐在会议桌另一侧那位姓朱的中年男人却是笑容温和,看向越朝歌的眼神中透着非理性的欣赏与认同。
越朝歌本就口才出众,干这一行的脸皮也厚,饶是对自己带来的方案毫无自信,依旧能侃侃而谈吹得天花乱坠,连一旁跟着他一起来的组员听着都不禁露出了惊叹的眼神。
可惜,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吹了半天,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越朝歌知道人家心里正在嘀咕什么,于是主动找补,表示之所以现在看起来还不完善主要是因为时间太紧,实则还做了几个不同的深化方案,想要在和沟通过后再继续有针对性地推进。
话语间,他装作不经意地提及了星屿的项目,强调也是由自己所经手,使用的也同样是眼下这样的流程,这是一种非常高效和可行的方法,方便在进程中随时调整方向,让成果更贴近甲方的实际需求。
事实证明,无论一个人说的话有多扯淡,只要表现的足够自信,都会产生一定的说服力。
越朝歌一番生动演出,甲方负责人对方案态度依旧模棱两可,但对他本人显然是颇为看好。
会议结束后,朱总主动留他单独闲聊了几句,透露了一些公开会议上不方便直说的想法。
果然就如同越朝歌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人家嫌这份设计过分个性化,担心不符合大众审美,同时还认为实际落地效果不会太好,对细节部分成本的估算也抱有怀疑。
“我了解过星屿,效果非常出彩,我家小丫头特别喜欢。所以当初考虑跟你们合作,”朱总态度比他预料中更为诚恳,“我们做生意的,漂亮话谁都会说,实际能有几分可靠就不一定了。但你不一样,你救了我女儿的命,还不求回报,我愿意无条件相信你的人品。我说实话,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你,这个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但就算这样,我也不可能仅凭我的个人感情就随便点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总,我也实话和你说了吧,”越朝歌苦笑,“我是星屿的项目做到一半被临时调来的,时间上确实有点赶。但我们的实际能力绝对不止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证明的机会。”
他表情语调都很真诚,实际说的却是违心话。
这乱七八糟的队伍,到底能不能带好,他眼下根本没底,心底甚至盼着能被拒绝。
“我就说嘛,之前来的也不是你,”朱总感叹,“但你看着比上次来的人靠谱多了。我要是不想给机会,现在何必留你,你说是不是?”他说着叹了口气,“你在这公司干得不轻松吧?之前你们那个领导,一点人情都不讲,我太太被他气得可不轻。要应付这种人还要临时来救场,小越你的抗压能力很不错嘛。”
越朝歌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朱总说的所谓“领导”,其实是叶渡。那天为了尽快劝走这对夫妇,叶渡不情不愿地陪他演了出戏,不料被人记到现在。
此刻自然是不能解释的。朱总误会了他的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们要是还想争取,我可以再宽限一段时间。”
越朝歌立刻表示了感谢。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真的还需要争取吗?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人在屋檐下,既然接了这份工作,自然该尽力。
可若已经意识到一切都只是无用功呢?
越朝歌很难不回想曾经那一段梦魇。不断坚持,咬牙努力,拼尽所有,最后除了反复触壁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