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无数跪伏的钢板簇拥下,走向了那个坍塌的洞口。
光线大肆投射进视网膜中,他们下意识遮住了眼睛,可不过片刻,等他们适应之后,光又暗了下来。
他们放下手臂,这高楼之外的景象映入眼帘,他们才发现这被绿雾包裹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有多么明亮,甚至相比不久之后他们离开的广场,几乎可以说是昏暗了。
也只有刚刚从那座大楼出来的人,才会觉得刺眼。
他们位于大楼的第七层,同时也是这座大楼地上的第三层,无数管道头从顶和地下冲出,盘枝错节纠缠成了新的工厂。
他们以为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可他们正被更多……更深地粘连在管道上的人盯着!
他们周身发冷。
就好像……这管道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体,他纵横到土地的每一个角落,蚕食着不得不依附其上的每一个零件,最后的价值。
怪不得他们购买工厂需要的金钱数额会有那么高。
他们购买的根本不止是一座楼,而是整个荒诞的世界。
甚至包括其上的那些血肉铸成的零件。
这里的整个世界,都是一座腥臭的血肉工厂。
他们犹豫着,踌躇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出去,好像不管他们怎么跑,都跑不出这工厂的范围。
如果不动,至少暂时,他们还是安全的。
忽然,一阵碎石滚落,他们才惊讶地发现,里德尔已经第一个攀爬在了墙面上。
他们没有了权限,他就拔了一柄自己留在墙缝里的尖刀,一下一扎,借力往下爬去。
每一刀落下,都扎出四处迸溅的碎石,溅在他血迹尚未干涸的脸上身上,他咬着牙,手腕微微抽搐着,可他的手,又一次落下。
有人看过来,他啐了口嘴唇边沾上的灰尘,瞪了回去:“好不容易才有条路,站着等死吗?”
他不久之前才绝望过,却是第一个重新试图寻找生机的,不禁让人感叹他的求生意志。
其余人才恍然回神,一个接一个学着他拔了把刀,贴着墙壁扎下去。
三层,如果他们的权限还在,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可等他们下来,一个个已经筋疲力尽,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就好像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所有的危险面前,他们甚至无法想象现在如果发生点什么,他们该怎么办。
抬头,三层又三层望不到头的高楼,光是仰望就足够脖颈酸疼。
那是他们曾经在的位置,他们也不知道,那么每天来找他们购买物品的客人们,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能从这里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怪不得每次见到他们都气喘吁吁的,这望不到顶的高楼,光是要爬上去就已经花了他们全部的心力。
四周管道遍地,酸臭与痛苦的呜咽如影随形,他们竟然已经有些习惯了,四处都一样,分辨不出哪里更可怕些,于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娄闻就是在这个时候,啪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本笔记本,哗啦啦翻了起来。
其余人顿时找到救星一样凑了上去,这也是他们仅有的线索了。
然后,一个个笑容僵在嘴边。
数不到头的流水一页又一页,跟他们账户里的数据拉一块就能对上。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记了这些东西出来,还放在了那么显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