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有人能家世、天赋、本事、样貌、运气,样样都强呢?顾砚舟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暗暗握紧了拳头。
在这互相打量、暗中揣摩的诡异气氛中,祝观瑜终于缓过神来,换上了平常的冷淡神色:“秦世子先命人扎营,我们到中帐议事。”
秦骁把目光从顾砚舟身上收回来,看向他的大公子。
可祝观瑜却别过了脸,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宋奇,既然援兵已到,营地暂时安全,你派人出去搭浮桥,保证营地能通往城中。”
“是,大公子。”
宋奇领命下去了,一行人走进中帐,帐篷结实的油布挡住了倾盆大雨,一进来,顾砚舟就连忙伺候大公子解下斗笠和蓑衣,秦骁在旁看他那副殷勤样,声音更冷了几分:“大公子,这位是?”
“东南府署兵马司中郎将,顾砚舟,现在在我麾下做事。”祝观瑜道。
顾砚舟带点儿不服气的,针锋相对的样子,挑眉向秦骁一抱拳:“见过世子爷。”
秦骁道:“看着面嫩,多大年纪?”
顾砚舟:“已年满十八了。”
秦骁嗤笑一声:“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顾砚舟立刻说:“我十六岁就考了东南的武状元,做官都有两年了!世子爷还不是今年才做官!”
祝观瑜本来站在海图前,这下终于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这俩毛头小子还为了谁更毛头小子一点而争起来了?
“说完没有?”他挑眉道,“说完了来看海图。”
两人互相冲对方哼了一声,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祝观瑜两边。
祝观瑜:“……”
他又看向帐中剩下的一人。
——他不愿意去看的,从京城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愿去想秦骁有一个更爱的青梅竹马并且为了这个青梅竹马放弃了他这个事实,所以他不愿意面对苏公子,不愿意想起这个代表着秦骁拒绝他、辜负他的人的一切,所以在他脑海里苏公子的模样从来都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的——他不愿意去看清。
仿佛看清了,也就承认了秦骁爱的是别人这个事实。
他不愿意,他逃避。
祝观瑜啊祝观瑜,你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害怕失去爱的懦夫。
他在心底自嘲,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和过去那个痴缠懦弱的自己一刀两断的决心,看向苏铭诚。
——看清楚了。
提拔修长、笑意盈盈,儒雅斯文的模样。
这就是秦骁爱的模样。
反正不是他祝观瑜的模样。
看清这个模样的时候,他那架在火上灼烧的心好像一下子被烈火烧焦了。
那些灼灼的绵延的痛,变成了一瞬间的剧痛,而那瞬间过后,他的心彻底焦黑了、烧成灰烬了,再没有感觉了。
不会痛,也不会再爱了。
他居然能心平气和地打量这位苏公子,镇静而理智地思考,这位苏公子怎么会来,又凭什么来呢?
他对京中世家并不了解,只知道苏、李、金三家最为势大,苏铭诚出身苏家,跟秦骁的确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可是苏家现在也没法蒙荫出仕了,他以一个青梅竹马的身份,当然无法随军出征,他难道也已谋了官职,这回是以督军身份来的?
可既然他已经谋了官职,那就不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世家郎君,而是家族排布下的一枚权力的棋子,家族的执棋者对棋子的每一步都有安排,安排他到东南来,是为了什么?
他和秦骁怎么样,祝观瑜没资格去管,但是谁要想把手插进藩地妄图搅动风云,他就不得不管了。
他道:“苏公子这回也来了。”
苏铭诚走过来:“大公子,好久不见。我这回……”
秦骁忽而打断他:“京中设立金翊卫,四处抓世家的错处,一旦抓住,便屈打成招,从去年底到现在,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都被清洗下去,这事儿大公子想必有所耳闻。所以我这次带铭诚出来,帮他避避风头。”
苏铭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