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辆大型运载车里,中央生物安全舱全透明,一团卷曲如海藻的真菌体一动不动浸泡在营养液里,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被调来收拾残局的实验员陈可站在操作台前,不断调整参数给予新刺激,但始终没有得到预期反应。她盯了好一会,然后,伸手一按,揭开了舱顶的观察窗口。
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既然已经证实mf204具有智慧,那根本无从判断它此时的状态是真是假。
旁边人立马出声提醒:“陈博士——”
实验员却连防护手套一并脱了下来,抬起头:“不用抢救了。上报,mf204本体已逃脱。”
……
程冥站到门口时,才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仔细阅读过安全手册上相关内容,知道前往的通路,也记得基础设施结构。
防护站,自然主要防的就是怪物。
她带着体内这只寄生物,能通过安全闸门吗?
在研究所她是广受尊重的科研工作者,就算保障部筛查,来的人也会对她客客气气,因此能寻到空子可钻。但进入防护站,面对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士,那可就只有普通人和敌人之分了。任何一点异常必定被无限放大。
意识到这一点,冷汗从后背渗出,后怕的情绪像急流倒灌进窦房结,连带心跳都被塞停了一刹。
她不敢冒险。不能冒险。
程冥松开门把手,退回房间。
厨房、卫生间、客厅、阳台……她仔细检查了每一扇门窗,全部上锁,带帘的将布帘拉紧,通风口、下水口封死,灯光关闭。
折腾完外边,她摸黑推开卧室门。
然后,一只脚迈了进去,一只脚踩在在门框边,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刹那间凝固了的蜡像般,睁大眼睛盯着屋里。
她坚信自己出去前顺手关了窗。
此时,却有呼呼的冷风灌进来,纱幔浮起又缓缓落下,像断头台上的铡刀。
窗台前,赫然一道高耸的黑影。
你很喜欢她的身体,是吗?
卧室……又是卧室。
这栋公寓的卧室排布真的没有点问题吗?
精神紧绷到极致之余,面对这恐怖又荒谬场景,程冥居然有点想笑。
尽管是苦笑。
曾有一个瞬间以为是曲赢,但是一秒没到,大脑就自动否认了这唯一向好的可能性。
不是女性。
窗外红光与白光交织透进室内。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在不算太低迷的光线里,程冥看清楚那陌生人的外观。
全身笼罩在厚重作战服里,手持枪械,头罩黑色盔壳,裂开的窗帘压缩光影,金属闪烁出无机质的冷光,站得像座压抑的、阴森的、无法逾越的山。
这?她双眼缓慢睁大了。
作为一个从来“遵纪守法”的公民,这样充满威慑力的装束可以出现在媒体新闻、出现在路人的随手一拍、出现在大型活动的警戒线边……而绝不是活生生矗立在她的卧室窗户前。
直至视线移到最上方,她找到了答案。
那全视野透明头盔裂了几道缝隙,从缝隙中生长出来、随风飘摇的乌黑纤毛不是头发,而是——
菌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