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摆台,回忆每一支口红倾斜的方向,她想起四年级那时,父亲低头看着的模样,他的唇缄抿,发丝下的目光落到一支摆放相反的口红上。
他伸出手,触碰上口红,那是她难以忘却的记忆。迟雪曾经一度认为那是父亲自卑的凝视,拘谨的触摸,可当她后来记起,父亲打破沉默,说出:
“这样摆,才对。”
那不是他的自作多情,也许他在凝视,在茫然,在怀念他的过往,走马灯的一去不复返的过往。
她不断在脑海搜寻,这种莫名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现在有了答案。
父亲的“没关系”,那句令她迷茫许多日的“没关系”,比她想象中要沉重许多,也要轻盈许多,就如同父亲的过去悄无声息地飘走。
也许那日的事件,几乎和她的偷窃没有关系。只是自己无意之中,在父亲记忆忘却时,再次为他抹上哀伤的过往。
面试
迟雪每日都在唯一拥有的小mp3里找歌,练习,为轻音社的面试付出很多心思。
她想,要是自己会乐器就好了,就不用操那么多心。
她没学过唱歌,可她不得不这么做,为了见父亲,她能付出很多。
就连在教室的空隙时间里,迟雪都要戴着耳机。耳机线细细长长,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她低眼凝视mp3上小小的屏幕,上面的歌词小如蚂蚁,而她仿佛没有被丝毫影响,看上去是如此投入。
“你真的好认真啊。”朋友文佳儿出声,凑头过来。
迟雪心里唱完一段,嘴上跟唱一段,觉得不合适,换成下一首。
“这歌不是挺好的吗,很容易唱。”文佳儿给出建议。
对于迟雪来说,她熟悉的歌曲现在还没诞生,甚至还要好几十年后才萌芽,这个时代的每一首歌对她来说都陌生无比,连旋律都新奇。
她不否认现阶段的流行音乐好听,可是她耳朵未经磨练,属于有心无力。
“你要不唱一段给我听听,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把握过?”文佳儿给出热心的指导。
迟雪犹豫一下,动心,可是她现在能唱些什么呢。胡乱跟着哼一段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歌声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不成调子,她立马停住。
文佳儿说:“还可以啊,多练练就好了。”
对于文佳儿的安慰,迟雪不说话,她低头看着mp3,它是如此雪白,都能照出自己的样子。
下课她练,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练,睡前她练,醒来也练。文佳儿作为听众,每一次都夸她有进步。
迟雪在下雨天,一个人的时候也练。
唱完一段,她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歌词,而是父亲的模样。
她想摒除杂念,忽地意识到这样也许会抹去原本的记忆。她不像成为林雪,而是做回迟雪,她无比害怕自己忘记了。
轻音社的面试定在周五的下午,她一直坚持不懈练习到周五,走去面试的路上都在低声哼歌,心里无比忐忑。
面试地点在教室207,她不识路,绕好多个转弯。
“你好,请问轻音社是在这里吗?”
她抬头,敲敲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