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搭上去,握住父亲的食指。
父亲的食指很温暖,像面碗外表的温度一样,一阵暖流流入她身体,将她的眼泪蒸发。
尺言笑笑,垂头,发丝盖住他半张脸,他开始牵着女儿走。
迟雪不再哭泣了,她的眼泪都收起来,留到下一次被批评时再流了。乖巧的她背着小书包,泪眼晶莹,眼泪悬在眼角边,好像小星星。
“你想要什么娃娃呀?”尺言温柔问。
“我不要娃娃。”迟雪声音细若蚊虫,她将父亲的手指捏得更紧一点。
尺言面朝窗口,望望橱窗,他看着灯光,好像真的看见娃娃。一只长颈鹿,一只小羊,洁白的小羊很像小雪。
尺言看到一棵倒塌的橘子树,他又经过水果摊了,他看到新鲜的桃子,就像小雪哭红的眼睛。他弯腰侧侧头,对着女儿,又问:“你想不想喝果汁呀?”
他们跨过门槛,走出面店,他们走到碎石路上,尺言开始牵紧女儿的手了,他说:“小心车。”
迟雪看一眼辽阔的草原,辽绿阔疆,可她想象着灰色的沥青马路上车流涌动,黄槐花被吹拂。风吹走她的泪珠,她轻轻点头,回应:“嗯,好。”
尺言踩上一块石碓,又走过公园了,那里的跷跷板很高,他看着小朋友们,再次问:“你想不想去玩呀?”
迟雪摇头,她泪珠垂着:“我不去了。”
“这样啊。”尺言望一眼天边,天边一抹蓝白。他好像望水晶,又像望鸽子。
鸽子时常会在屋顶盘旋,又轻盈落下,它们是天空的精灵,羽毛洁白漂亮。郭雨生就站在路口望,他很喜欢这些鸽子,他像看到自己。
没有耐性的小雪扭着身子,捏着裙子褶皱,她等待,一直等待,直到腿酸了,才扯一扯他衣角。
“那我们回去吧。”
尺言轻声,声音薄如一片羽毛。
收束
风牵扯着,丝丝缕缕,拉着迟雪的身子。她感觉灵魂被吹得东扯西扯,延绵卷成一道柳絮。
她听到耳边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从某个深处传来,悠扬又清脆,一下一下,将灵魂敲出残影。
砂砾吹进她眼睛,她用手遮挡,另一只手被尺言握着,他握得很紧,攥着她五只手指。迟雪想睁眼,她只从手指里看到一条缝,风又更猛烈了。
不要睁眼。她想。
尺言的手紧紧抓着她,又突然松一下,他们的手即将分离了。
“爸爸,”她喊。
尺言又握紧。
他也意识到了,露出不该有的笑容,这个笑容不像是他的释然,而是对女儿的安慰。笑容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平淡。
在往往复复的走马灯,他看不清了,可他灵魂一直都很清醒。风吹过他发丝,蒙住他半边脸,站在草原上,他微微张开口,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
他的目光,就这样落在每一寸往事上,他在怀恋,在伤感,他在回首。过往如一条棉绳,碰上水,就变得沉重。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