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雪懊恼,但并不烦躁,她在这些天里已经学会一个人安静,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接受新事物。可她仍旧怀恋两人生活的时候,怀念那个会给她买蛋糕的父亲,在这段新旧之中,她始终选择父亲。
在她低下头,试图再次思念父亲时,音乐声也再三萦绕耳畔。她抬头,边思念,边欣赏。她耳畔的乐声愈发沉醉,眼前也出现父亲的背影。
树叶摇曳,光亮透出,一瞬间,她看到学长的整个侧颜——
熟悉,她心一怦然。
她看着那边半颌,太熟悉,连在光下的形状都相似。
弹完吉他,学长站起身鞠躬致谢,转身下台,那个高度,那个背影……
迟雪眼前模糊,阳光与影子交织,光怪陆离,她分不清幻想与真实。她看着学长,看着父亲的背影,看着父亲的半边颌,怎么这么像?可能吗?是父亲,就是父亲!
她想喊“郭雨生”,可是这三个字噎在喉咙,她喊不出来,她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眼前愈发模糊,“郭雨生”、“郭雨生”、“郭雨生”,“爸爸你别走啊”
那个背影随着他下台,随着人群涌动,随着阳光照射树叶摇曳,一点点变小,一点点消失,就像是她回顾过往,回顾父亲的逝去,那样急促,又那样漫长。
“你哭什么?”文佳儿惊奇发现朋友流下眼泪。
迟雪抹脸,咬咬唇,回答:“没什么。”
她找到了,她以为再也看不到父亲,可却在那个台子上,看到熟悉的,俊朗的背影。
尺言
她看到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摇晃的人影,他们挡住了父亲的背影,父亲的背影一点点变得模糊。
迟雪有一种冲动,她想追赶上去,可她的脚一动不能动,像是被巫术定住般荒谬。直到人影消失,消失得彻底,她还一直念念不忘。
“郭雨生,郭雨生……”
突如其来的落泪弄得文佳儿一头雾水,还没弄懂她回答是什么意思,迟雪却主动反过来抓住文佳儿胳膊:“佳儿,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吗?”
文佳儿胳膊一紧,少见朋友林雪如此主动,一时间紧张,竟支支吾吾:“啊?”
“名字,名字的话……好像不清楚,不过是高二级的,好像文科重点班来着。”
迟雪想冷静自己,又按捺不住冲动,她感觉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一边如同兴奋的兔子下秒就飞驰而出,另一边是沉默是自卑,是不肯面对。
“怎么了,你不会一眼万年了吧。”文佳儿忽然反应过来,认为这是偶像剧青春小说的情节,惊叫,“你都落泪了,心灵感应这么强吗?”
迟雪并没有一眼万年,可是能一眼看到父亲二十多年后生活,甚至结局。她无意再和朋友纠缠,忘记自己有无回答,匆匆离开人群。
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去哪里,去高二级?还是找背影?还是轻音社?她头脑热得像火炉,失去思考能力。
如此这样相遇,在这么个绿荫下相遇。不对,是她单方面看到父亲,她心里着急得蚂蚁上树,父亲会和她相遇吗?
满脑浆糊地冲到大路上,看到许多道路许多方向,她急不可耐不择路。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就想转身,看到一个高二级的标志就抬头看,她沿着父亲消失的方向,沿着走廊。
她寻找,寻找,在火热的脑子中弹出荒谬想法——去教室等他。
一个学姐见她四处抬头看班牌,好心帮忙:“你要找哪个班啊?”
迟雪脱口而出:“文科重点班在哪?”
往日她肯定不会如此急躁,但焦急使她失去腼腆,学姐给她指出方向,她转身就往三楼第二个教室去,甚至记不清有没有道谢。
一个高一生莽撞闯入高二教学楼,是一件尴尬的事,可她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在意。她蹬上三楼,左数第二个教室,302,她一路上都在默念,心里深深记住,几乎要刻入心扉。
到了。
教室内空无一人。
她停顿,忽地脑海空白,自己简直是疯魔,想要赶紧逃离,转身撞上一个身影。
“诶,对不起,你是……”学长的声音闯入耳内,对方手拿水瓶,低头看着这个小学妹,“高一的吗?”
迟雪懵然不止,脑子晃晃悠悠很重,她抬头看见对方,低头想躲开绕行:“不好意思。”
对方下意识抓住她手臂:“等会,你干嘛的。”
迟雪脸色青白,耳廓微红,她第一次这么紧张,连话语都想不出,还没回答。对方身后便传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