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栋教学楼里兜转,从弟弟平日里喜欢呆的花坛,到金鱼池边,都没有。尺言穿过走廊,到大雨下,撑起伞,沿着路边的雏菊花找去。
雨打得他的伞檐歪斜,眼前朦胧。尺言想着要不要掉头,走到一个转角,突然闻道一丝淡淡血味。
他又往前走两步,转身,伞停住。
转角的尽头,是小巷子。尺绫停在巷子里,轮椅背对着巷口,他看地面墙缝上一株白色的小雏菊。雏菊恰巧在角落,不受风雨摧残。
“阿绫,”尺言撑着伞,轻喊一声。
轮椅动动,尺绫听到声响,转过身子。地面上的血液被雨水冲得很淡,流向四面八方。
他动作很慢,如时间被延长了。轮椅后的雏菊花被一滴雨水轻砸,微微晃动。
“哥,”他轻轻喊。
雨落到尺言眼前,透过丝丝缕缕的雨幕,他看都尺绫坐在轮椅上,浑身湿透,又看到他的一只左眼,只剩下幽黑的洞。
宛若有风灌入。
血痕
尺言踩进被稀释的血水中,用伞遮住弟弟的身子。弟弟领口处也有血污,淡淡的,如一片浸染。
尺绫不再张望,他坐在轮椅上,面对半边的茫然,不作声响。
雨纷纷扰扰毫不停歇,雷声却更响亮,一道闪电撕扯远空,发出轰然一声。
回到教学楼,尺言对林梓说:“报警吧。”
林梓惊恐地瞪大眼,茫然接过尺言手中的轮椅,看着湿透的两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尺言将弟弟送回去,自己转身,下楼。
楼梯阴沉,天空乌云低压,嗅不到一丝清新,尺言脚步一下接一下,在阶梯上敲出沉闷,如沸水缓缓滚动。
雨下得太大了,盖住一切气息,血腥味从左边流到右边,流入下水道,又涌到四面八方。
他站在走廊上,只闻到灰尘气息,一滴雨飘到他肩上,寒意顺着风吹入他骨脊。尺言停顿一下,打开伞,踏入水中。
雨从伞柄流下,浸湿他的手,又湿了他袖子。他的发丝也贴在了耳畔,蒙住雨声。
血腥味越来越淡,他出了门口,撑着伞款款地走。树荫被吹得摇落,洒下一片水珠,他听到风在耳旁细语,丝丝缕缕,他停下脚步。
脚边,有一株野生的黄花,叶子颤动。
两个十五岁的孩子躲在巷角里,撑着一把破伞挤在一起,他们手里拿着沾着血污的钱,见到有人停下,抬抬头。
“你干什么?”他们虚张声势。
尺言只是停在原地,撑着伞不动,轻声道:“没有。”
两人顿顿,继续低下头来,刻意想要藏住满是血污的指缝。
他停在那里,望好一阵。
傍晚消逝,毫无征兆转入黑夜,只剩路灯微亮。雏菊花在夜晚也出奇开得灿烂,溢满小路两旁,朝着阴云生长。
弟弟的血污已被大雨冲刷干净,连一丝气味都没能留下,沉沉被盖住在浪潮水纹间。
夜深,在学校的走道上,两个十五岁的少年紧张地扒开窗。雨不再淅淅沥沥,逐渐停下。但步伐潮湿,拖一长道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