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会吃了她。”
演员本就是极其敏感的职业,沈续见过施妩太多次被外界的声量裹挟,即便她装作不在乎,可只要有网络的存在,有媒体狗仔这种职业,无论她去哪,那些人都会像吃人的猛兽,池沼的泥潭,呼啸的飓风将她吞没。
沈续从汤靳明手中抽走打火机,又将他刚才“没收”的烟盒重新找回来。
每次争吵,汤靳明都太善于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
沈续闭了闭眼:“汤靳明。宁心是你的母亲,你心疼她。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很爱我的母亲。那天你们见面,是因为前一晚她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着急忙慌从海外赶回来的。”
“尽管她远离我,但我能感觉得出她是爱我的,她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爱我,所以我不明白她当年和沈矔发生了什么,但事实是她为了远离这些痛苦而不得不同样地告别我。”
这种伤痕得多刻骨才让一位母亲远离自己的孩子。
沈续从施妩的眼睛中读懂她的逃避,脆弱,万般的犹豫与决绝。
“财经记者只会紧盯着股市,而那些狗仔会伺机闯进一个公众人物的家中,用话筒怼着她的嘴唇,逼迫她,强行撬开她的嘴,问她。”
“你的婚姻是失败的,难道是因为丈夫在家中安装了五十七个监控吗?”
沈续一字一句,眼眶通红,质疑道:“汤靳明,你敢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吗?你能用你所谓的法律来向我保证,我的母亲不会受到伤害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毫不顾忌身边的人是否会受到伤害。分手的三年里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但我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因为你的好意而选择原谅。如果再原谅你的自私,就是对我自己意志的背叛。”
最后两句沈续放得很轻,但他知道汤靳明前边的可能会忽略,但后边的他一定听进去了。
他看着他的脸色逐渐阴沉,感受着他散发着的温度降至零下。
以及他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牙关处微微收紧,面皮的棱角也紧跟着绷起来。
这是汤靳明生气前的预告,证明他在忍,但明显不打算忍了。
须臾,汤靳明抚掌,触碰他小指处的戒指,习惯性地转动几次,他眼帘微垂,将聚焦重新放在沈续身上,莫名其妙地笑了声:“沈续,我以为你已经不是那种人了。”
“现在看来,你和汤连擎也没什么区别。”
“是。”沈续迎上汤靳明的嘲讽,点头认下:“我原本就是这种人。和沈家利益捆绑,还有除了学术一无是处的少爷病。这么说你认可吗?”
说到这,沈续忽然觉得汤靳明和沈矔或许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沈矔想要让自己走上他既定的道路,按照他想要的未来活着。
而汤靳明一门心思地想他理解他,却总是无视他这里的难处。谁不想做童话故事里勇往直前的骑士,但童话终究是童话,作为真实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要想囫囵个活着,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
汤靳明没有解释,重复问他:“你选择做汤连擎或者沈矔吗?”
沈续摇头,否认了:“我不会做沈矔,但也绝不愿意被人改造。如果你觉得我对这件事的犹豫是懦夫行为,是为了所谓的权利,那么我只能告诉你。”
“这个世界没有非黑即白,只有完全脱离情感的人才会挥刀伤害。汤靳明,你其实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从过去再到现在,你永远只想要自己预料的结果。”
“哪怕这件事会伤害到爱你的人。”
“你真的……真的很绝情。”
江城的雨季很漫长,但足以让沈续看清汤靳明。
他以为他是有改变,至少在面对汤连擎的时候,不会像从前那样尖锐地争锋相对,反而收敛情感。先得到,才能再汲取。
但现在看来,汤靳明还是那个汤靳明。
谁泄的密
大概成年人的体面就是即便吵架,也仍然能在第三人面前装得融洽。如果是从前的自己,沈续想,他应该会在这场毫无意义的辩论中选择扭头就走。
他还是友好地与汤靳明,以及汤靳明的朋友度过了个相对和谐的午后。
忽略此人是汤靳明从未对自己表露过的友谊,忘记那个几百平的地方拥有五十枚以上的监控,抛却感染hiv结束职业生涯的风险。
至于晚餐,沈续实在是没办法相陪,索性直接起身告辞。
他是被汤靳明开车送来的,自己也没办法开车,只好叫了公寓的代驾过来。
祝既北话里话外希望沈续换个地方住。这位刑侦队长人品的确很不错,但从气质来说,就是十分正派,只看一眼就会令群众无条件信任的那种。沈续感谢他的好意,但并不打算这么做。
毕竟整个房间的藏书至今仍然未分门别类整理完毕,沈续也不愿意被他人随便进入书房触碰,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利用空闲时间编码造册。
严格意义来说,沈续很少真的在哪里定居,他和施妩总是跟着沈矔的工作变动离开某地,后来他接连跳级去读大学,施妩也正式离开沈家去过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