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陈澍回国后,径直走进尚观洲的办公室讨要一份礼物时,一切仿佛早有预兆。
尚观洲手中的钢笔没停,目光仍落在文件上,只淡淡应了句:“随你挑。”
办公室在大厦顶楼,从落地窗外一眼望去,整个城市仿佛缩成了微缩景观,路上的人影都模糊成渺小的黑点。
陈澍转过身,望向伏案工作的尚观洲。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在这般高处,一坐就是这么多年。倒是不怪这次再见,他觉得尚观洲身边冷漠的气质又深了几分。
陈澍当年病得突然,走得匆忙,在病床上一躺就是数年,半年前才真正清醒过来。
而今醒来,物是人非。
当年他百般阻拦,是自以为年长几岁,思虑更成熟、也更周全。可当他的时间被生生剜去七八年,再醒来撞见尚观洲眼神的那一瞬,陈澍就全都明白了。
那双眼睛里,从来就没有所谓“更重要”的东西——只有人才是唯一重要的。
事物总能找到替代品,但人不能。
尚观洲怀念着那人,守着眼底那点儿未烬的人气,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活着。
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陈澍是真觉得,他们有些遗憾。
陈澍将一张哑光黑卡纸为底的邀请函扔在尚观洲桌上:“不多坑你,我要这个展上最贵的那件作品。”
尚观洲用食指将邀请函轻轻拨到眼前:“雕塑?”
陈澍没接话。尚观洲也没翻开,只淡声道:“我跟助理说,他会拍下来。”
“观洲,”陈澍盯着他,“你应该自己去。”
尚观洲没抬眼,只是极轻地摇了下头。
如今他和夏燃见面,不是意外就是因为夏天。到目前为止还算平和,他并没有想要打破这份平和的心。
他现在,不强求什么。
陈澍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若尚观洲真有心,夏燃也不至于一走这么多年。两人之所以能老死不相往来这么长时间,无非是一个人心走远了,而另一个人的心……早就死了。
“前天我去了趟医院,复查。”陈澍似是换了个话题聊。
“结果怎么样?”尚观洲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挺好的。”陈澍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可我听说,有人的身体这几年倒是不太乐观……”
他们之间从来没什么秘密,手下的人也不会对任何一方有所隐瞒。陈澍早知道尚观洲当年疯得厉害,却也没料到他能把自己折腾到那种地步。
“传话的人夸张了。”尚观洲声音很淡,仿佛说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事,“一直按时吃药,就没什么大问题。”
陈澍不吃他这套:“夏燃不知道吧?你为他做的那些事。”语气是肯定的。
他们太熟悉了,这话一出尚观洲就明白陈澍这是在威胁他,只是尚观洲不明白:“你躺了七年,鬼门关绕了一圈,醒过来怎么就转了性子爱管闲事了?”
当然了,陈澍暗自叹了口气,死过一回才明白,人原来这么脆弱,说没就没,嘎嘣一下的事。
“也没有吧,”陈澍双手撑在桌面上,瘦削下来的身形让原本锐利的气质温和了不少,“只不过现在……确实爱收藏点儿好东西。”
他笑着,又问了一遍:“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