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睡着后,他梦中却全是前世的事,他和秦知衡过往零散的碎片,断断续续拼凑的记忆。
虽然除了一开始,他们的很多交流,都是与床事一起进行的,谈不上有什么意义。
可醒着时与秦鼎竺一起,睡着又梦到与另一人,时间一久,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对方没有记忆,白虞想倾诉交谈都无从说起,让他产生一种很强的割裂感,仿佛对方是两个人。
他在和秦鼎竺在一起时,心里还想着别人。可他又无法忘怀前世。
两种情感互相拉扯,叫他更加难以启齿,面对秦鼎竺时,总隐隐含着愧疚,越发想要补偿,对人简直是予取予求。
在他走进教室,打着哈欠坐在位置上时,聂陵好奇地问他,“不是,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困,你天天几点休息。”
白虞含糊地说,“凌晨左右。”
“睡那么晚做什么,白天肯定要犯困。”聂陵念叨了一句,想起来又道,“对了,孙姨亲戚家的孩子听说你看不清还会写毛笔字,觉得你是个神人,吵着要见你呢。”
白虞近来去孙姨家的时候少,不知道这些,闻言只是答应,“他要见来就是了。”
“你都不出现他去哪啊。”聂陵吐槽,“别天天围着你男朋友转了,你想啊,盲人书法这个词,一听就很有艺术气息,说不定下一个大师就是你。”
“盲人?”白虞捕捉到词汇,“你说得我好像是真瞎了,我不是完全看不见的。”
聂陵一摆手,“管他呢,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就利用一下,装看不到嘛。”
于是在聂陵的撺掇下,他变成了半真半假的瞎子,在小朋友面前招摇撞骗,名声还真就传出去了,不少小孩跑到孙姨店里,围观他闭着眼写字,和街头卖艺的颇为相像。
再加上白虞时来时不来,很有神秘感,把人吊足了胃口。更离谱的是,有个教书法的私人机构,叫他过去当老师。
聂陵知道后在他耳边哈哈哈了好半天,“你看我就说吧,多么有艺术感啊,不止小孩,大人都信了。”
白虞无言以对,就他的水平和身体情况,真去教别人恐怕会被当要饭的打回来。
聂陵安慰他,“你别太在意,越是不同就越独特,他们说不定就喜欢这种感觉。”
白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去多久,萧爷爷派人把他接去了萧家的老宅。
家宴之后,各种各样的事掺合,白虞没再和萧家人正式见面过。
他眼睛刚坏掉的那天,他们是想让秦鼎竺搬回老宅的。
可白虞不是他家的人,也没有名正言顺的位分,如果跟着对方一起搬,就显得很不合礼仪。
不管白虞出没出事,秦鼎竺都会拒绝,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没想到这次萧爷爷会直接将他接进家里,白虞想到要面对的是秦鼎竺的家人,多少有些忐忑。
千年前他没能和竺郎的家人接触过,现在终于有机会,做一对正常的恋人。
说是老宅,其实只是上了年岁,内里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光是打扫收拾的佣人就一大把,风格古朴典雅,装饰得别有一番韵味。
白虞踏进去时,恍然觉得自己走在旧时王爷的府中。
绕过院里的小石山,随着潺潺流水进入客厅里,只见屏风遮挡后,袅袅的熏香缭绕,萧爷爷就坐在木桌前,持着一根较大的毛笔写什么。
白虞走到他面前,轻声问了句好,老人便示意他在对侧坐下。
他觉得老人和上次在车里时不太一天,或许是他眼睛的问题,好像对方腰更弯了,也更瘦了些。
老人行笔结实有力,一笔一划都落到实处,写完停笔后,他将东西都规制整齐,严谨一丝不苟。
白虞当皇帝时都没做到这种程度,向来是随手一放,由竺郎或是下人们收拾去,自己则是瘫在一旁,懒散地吃东西看着。
虽然现在情况有改善,但他和萧爷爷相比,还是太懒了。
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谦逊地开口,“见笑了,上次听你说会书法,我以为只是兴趣,没想到那么厉害。”
白虞耳朵后的毛都炸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半吊子水平,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爷爷笑了两声,先是换了张新纸,再把笔尾端转向他。
白虞怔怔眨眼,硬着头皮接过,抱着忽悠小朋友的想法,闭了闭眼,抚摸纸张边缘,稍微放松后落了上去。
写完睁开眼,隐约见两列字还算端正乖顺,虽松了口气,还是提着颗心不安地放下笔。
还没来得及看对方,萧爷爷便老持稳重地鼓起掌来,仔细观赏后说,“不错啊,比我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