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似乎并不和柒站在同一航线上,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年纪比柒还要再大上一些。他们之间名字的序列,除了实力,还考虑了年龄。
“你无需和我们置气,”陆抬了抬手,他那只硬邦邦的、骨节嶙峋的手彰显着一段历史,“需要说的话,我们已经说完了,你带他走吧。”
“我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从老人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悟觉得怎么都不是味。当他品尝甜食的时候,如果在里面吃到野菜那样的东西,他只会觉得恶心。
他看了看仍在原地发呆的野梅,说不郁郁也不正确。但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曾经观察过好几次加茂堇子的面貌与神情,她的眼珠虽然很完美,却一点都不明亮,永远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拉着野梅的手离开了茶屋。夏季的高温愈演愈烈了,哪怕是走在有树木遮阴的道路上,手心里的汗依然在不停地冒出。汗渍渍的、黏答答的,握着他的手,就像是握着一支已经融化的冰棒。
走着走着,悟回头说道:“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走。上一次,上上次,你还没认清楚吗?”成人们都是魔鬼,仗着自己更年长、拥有更多的知识,就想着操纵弱小的孩子。
悟讨厌强大,也讨厌弱小,不想保护每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谁,他只会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野梅想要回答他所说的话,可他的头脑仍然运转得很慢,他还没有从陆与柒的要求里明白过来。他缓缓地眨了两次眼睛,睫毛上下合起了两次。
悟把自己有些变长的刘海往后捞了捞,继续牵着对方的手沿着林荫小道向前走去。树影时而变大时而变小,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影子都很短很短,几乎只存在于他们的脚底。
不知打通了什么关窍,野梅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愿望吗?”
无论是谁,都会有想要实现但是无法实现的愿望吧。
悟脱口而出。
“我可没有愿望。”
“我想要的,都会由我实现的。”
在那之后,白川一直没离开加茂家。
作为咒术师,他远离了普通人的家庭。作为普通人,他难以以如今残缺的面貌回去见自己的父亲与兄弟。
他在社会上没有工作,每个月依靠所谓的退休金过活着。前几年也没有存过多少钱,都花在了买咒具上,如今已经捉襟见肘。
白川冒昧地翻了翻其它宅邸,但除了些过季的衣物和大件的家具,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恐怕这座宅邸中价值最高的,就是这片土地和房屋吧。
野梅也没有钱,钱箱里只剩下母亲的首饰,那是一些简单的银饰,在他的记忆里,桔子几乎不曾佩戴过这些首饰。
白川没能从这家唯一的主人这里得到正面的反馈,他们很快就陷入了可怖的财政危机。一个残废,一个孩子,几乎没有多少赚钱的能力。
他甩了甩买点心剩下的钱币,只觉得自己的未来又回到了之前那空荡荡的模样。
这一天的夜里,白川的身影从宅院里消失不见了。
鬼魂们落在了野梅的身旁,它们互相质疑道:“逃走了?”“逃走了。”它们虚浮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两条灵魂依偎在野梅的身旁。
布朗尼一号到四号仍然乖巧地坐在榻榻米上,绣作微笑的刺绣微微向下弯了弯。
野梅盯着它们一模一样的黑眼珠,没说话。从布朗尼一号的身体里发出了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弹簧被人压缩又解开,反反复复,又像是几个人混合在一起的尖叫,把沙沙声拌在了牙齿里,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布朗尼一号正偷偷地在吃着什么东西。
野梅伸手将它的毛发顺来又逆去,对方被生活所打压,反而变得越来越柔软。刺绣嘴又向着下方移动着角度,看得出来,它真的有些不高兴。野梅趴在地上,带着一些希望对布朗尼一号说:“你知道朗尼在哪里吗?”他身体里也发出了无数个声音,有高又低,有粗有细,有男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