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又想到那位内侍哥哥的身份,只觉得一阵心痛。不管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每日都会为他祈福祷告,保佑他平安顺遂。
回头宝玉又换了身衣裳来,紫金冠已经换成了冠带。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头周围的一转短发都被结成了小辫,至顶中结一大辫。可见伺候宝玉的丫鬟们手脚之麻利。他身上也换了身银红撒花半旧大袄。
贾母让宝玉见过妹妹。
其实他早就看见多了个姊妹,便料是林姑母之女了。作揖后,他便细细地看了黛玉一番,笑着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贾母说他讲胡话。因为黛玉和他是第一次见面。
宝玉却笑着道:“我虽未见过她,然看着面善,算是旧相识,今日便是远别重逢了。”
远别重逢。黛玉思索片刻,也想不出她对宝玉表哥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又想起二舅母让她不要理宝玉,还说这是一件另二舅母不放心的事。可宝玉表哥如今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跟她很是熟络,二舅母恐怕又要多想了。
怕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吧。就这么突如其来了一个念头。黛玉又觉得是无稽之谈,便不再平白多想折腾自己了。
宝玉又问黛玉可曾读书,表字是何。
黛玉心想,女子只有过了十五岁生日,及笄了才会有表字。更有“待字闺中”一说。女子有表字,就意味着能嫁人了。可她现在才六岁,怎么会有表字呢?
黛玉便说她还无字。
宝玉说要送她“颦颦”二字,给她做表字。
女子及笄取表字,乃是家中长辈,或者亲朋好友中德高望重者给取的,并寄予寓意。哪有这般草率就给人取表字了?
黛玉并不想接受,他往后若喊她颦颦,她断然是不得应的。
宝玉又问黛玉有没有玉。
黛玉道她没有。她母亲刚刚过世,心里愁苦着呢,哪里想着要带这些在身上。
谁知,宝玉竟然痴狂病发作,又哭又闹,摘下玉,狠命地摔,还骂道:“什么劳什子的通灵罕见物,连人之高低都不择。”
贾母直道他孽障,何苦摔那命根子。
所以,那块玉是宝玉表哥的命根子。若是摔坏了,还是因为她了。宝玉表哥想置她于何处呢?黛玉转念又一想,宝玉表哥至少人还是至诚的,只是做事考虑不了那么多。偏生又摊上一个刻薄、算计的母亲。还是远着他些好。
不一会儿,乳母来问黛玉的房舍。
贾母安排着,把宝玉挪出来,同她在套间暖阁,把碧纱橱留给黛玉。
黛玉便知,原来碧纱橱里住着的是宝玉。
宝玉要求他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说他不想出来,免得把老祖宗闹得不得安宁。
贾母想了想,虽有“七岁男女不用席”之说,但黛玉现在才六岁,此般安排并不算逾矩。
贾母便同意了,安排每人一个乳母一个丫鬟照顾。
又因随黛玉来的乳母王嬷嬷太老,丫头雪雁只有十来岁,又太小,贾母便又给黛玉拨了个叫“鹦哥”的二等丫头。
黛玉给鹦哥想了一个更有诗意的名字,往后想唤她“紫鹃”。
当晚,王嬷嬷跟紫鹃便陪侍黛玉住在碧纱橱中。宝玉的乳母李嬷嬷跟大丫鬟袭人,侍奉宝玉在碧纱橱外边的大床上。
王夫人也无话说,老太太那边不疼不痒的事,她都不大管。
来荣国府的第一个夜晚,也不知是认床,还是白天发生了太多事,黛玉有些睡不着。
宝玉跟李嬷嬷已经睡下了。袭人见碧纱橱里的黛玉跟鹦哥还未安歇,卸了妆后,便悄悄进来。
袭人笑着道:“姑娘怎还不安歇?”
黛玉忙让袭人坐下:“姐姐请坐。”
袭人原是贾母的婢女,本名叫珍珠,是个极忠心的。贾母便把袭人给了宝玉。那袭人生着容长面容,比宝玉大两岁。她本名姓“花”,宝玉见旧诗有“花气袭人”的句子,便给她取名“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