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可汗死了!”
“是那个齐人恶魔!他杀了大汗!”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在突厥营地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炸开。支撑着他们抵抗的最后一丝意志支柱轰然倒塌。前一刻还在疯狂扑救粮草垛、试图重新控制惊马的士兵,此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脸上只剩下绝望的茫然。有人手中的弯刀“哐当”落地;有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雪泥里;更多的人如同无头苍蝇,发出意义不明的哭嚎,本能地向着远离金狼大帐、远离那个提头恶魔的方向溃退。
混乱,从心脏地带开始,无可挽回地向着整个庞大的突厥营地扩散。秩序彻底崩解,只剩下纯粹的本能驱使的奔逃。
“杀——!”几乎就在萧翌宣告声落下的同时,营地外围,更加雄浑、更加整齐、饱含着压抑已久的狂暴杀意的怒吼声,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猛地冲破风雪的屏障,狠狠撞了进来!
大地在震颤!
陆珩统领的主力大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终于等到了这致命的信号。铁蹄踏碎了冻硬的地壳,碾过被突厥人践踏得泥泞不堪的营区边缘。重甲骑兵排山倒海般凿入混乱的突厥人潮,锋利的马槊轻易撕裂皮甲,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紧随其后的步卒如同巨大的铁砧,刀盾手结阵推进,长矛手从缝隙中凶狠攒刺,无情地收割着被骑兵冲散的、斗志全无的生命。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濒死的惨叫声彻底主宰了这片雪夜下的修罗场。齐军的帅旗在狂风中猎猎招展,所到之处,齐军士气如虹,突厥兵败如山倒!
萧翌将阿塔木的头颅随手抛给紧随其后冲入金狼大帐区域的亲兵,冰冷的视线扫过眼前这片因权力核心崩塌而彻底失控的炼狱,没有丝毫停留,只沉声下令:“向王庭突进!”
百战精锐齐声应诺,声音汇成一股凛冽的寒流。这支玄甲尖刀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向突厥王庭最柔软、此刻也最混乱的腹地——阿塔木几个兄弟各自盘踞的营区。
阿塔木的暴毙像一道撕裂天穹的血色霹雳,瞬间击穿了突厥王庭的心脏,也彻底点燃了金帐之内那几双早已按捺不住的眼睛。
他的二弟阿史那莫,生性如草原上最暴烈的野马。他刚带着亲卫砍翻两个试图冲击他营盘的溃兵,金狼大帐方向的混乱和那声石破天惊的宣告便传了过来。
“可汗…死了?!”阿史那莫的双眼瞬间因暴怒和难以置信而充血,赤红如血。他猛地推开身前护卫,几步冲到帐口,死死盯着那被火光映红的方向,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他看到了远处金狼大帐被撕裂的豁口,看到了隐约的混乱,更感受到了整个王庭瞬间崩塌的秩序。一股滚烫的血直冲脑门,他猛地拔出腰间镶嵌着巨大绿松石的弯刀,刀锋直指同样闻讯冲出来的阿那德,咆哮声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阿那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勾结齐人害了可汗!你想夺位!你这头披着羊皮的豺狼!”
阿那德是老可汗第三子,身形不如阿史那莫魁梧,却透着一股阴冷的精悍。他脸上同样布满惊愕,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恐惧只是一闪而过,随即翻涌起的是更深的算计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面对二哥血红的刀锋和咆哮,他并未退缩,反而发出一声尖利的嗤笑:“放屁!阿史那莫!你这头没脑子的蛮牛!可汗刚死,齐人就在外面杀得血流成河!你不去为可汗报仇,不去杀那些齐狗,反而在这里污蔑你的亲弟弟?我看你是想借机铲除异己!”他身边的心腹护卫也立刻拔刀,紧张地护卫在他身前,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阿那德!你找死!”阿史那莫彻底疯狂,挥刀迎上。
弯刀凶狠地劈砍,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血肉撕裂的闷响。惨叫声、怒骂声、刀锋入骨声瞬间取代了所有理智。华贵的波斯地毯被喷溅的鲜血迅速染红、浸透。案几被撞翻,珍贵的金银器皿和来自遥远西域的琉璃酒具砸落在地,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巨大的金狼图腾在摇曳的火光和飞溅的血点映照下,狰狞得如同地狱的入口。
萧翌率领的玄甲精骑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铁流,在混乱的突厥营地中快速穿行。
“殿下!”崔致远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策马靠近萧翌,指向那片沉寂的营盘,“你看西面!那应该就是阿史力的营地。”
萧翌顺着他的指向望去。风雪模糊了视线,但依稀可见那片营盘轮廓完整,栅栏坚固,没有火光冲天,没有喊杀震耳,甚至连溃兵冲击的迹象都极少。几队守卫的身影在营盘边缘的阴影里若隐若现,队形竟然还保持着基本的整齐,如同蛰伏在风暴边缘的巨兽,冷漠地注视着整个王庭的崩溃和燃烧。这与周围炼狱般的景象形成了令人心悸的诡异对比。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萧翌的脊椎爬升,远比这朔原的寒风更加刺骨。所有顺利斩杀阿塔木、引爆突厥内乱的“成功”感,在这一片死寂的映衬下,陡然变得无比虚假和危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太顺利了!顺利得近乎诡异!
从奇袭突破、点燃混乱,到斩首阿塔木,再到如今突厥王庭的土崩瓦解和王子内讧…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波助澜,精准地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而这只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