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师,今日新学了一招三鲜汤,你尝尝……”
陆九龄纠正了无数次:“不用唤我少师,你该喊我一声世伯。”
“……”慕宁垂眸。
她不愿意。
似乎唤一声“世伯”,他与她便再无可能。
半晌,慕宁才嗫嚅道:“一声世伯,把您给喊老了,我不……”
陆九龄笑了:“本来就老了。”
不老。神明怎么会老。
其实,只要把陆九龄乱糟糟的胡子刮了,眉眼清峻,他还是那样好看。
慕宁动了心思,便立刻找左邻右舍借了鬍刀,不等陆九龄出言反对,便左胳膊压住他的臂弯,一手细细修剪他的胡须。
他们从未离得这么近。
他能看到她脸上轻微柔白的绒毛,长睫微颤,一双纤纤玉手游动于他脸颊之间。
非礼勿视。陆九龄闭上了眼,然而若有似无的清新山茶香丝丝钻入鼻息。
耳畔是她温柔似水的声音:“我可以唤少师的表字么?”
陆九龄喉头翻滚着:“……可以。”
“子寿。”
慕宁的声音本就解语花似的柔和,这声子寿多了一丝缱绻之意,滚在舌尖千回百转了一般。
陆九龄莫名红了脸。
等修理好胡须,少女微凉的指尖抚着他的脸颊,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果然如此。子寿,这样真俊哩。”慕宁双手捧着他的脸:“子寿,你的脸怎么烫成这样?是哪里不舒服么?”
陆九龄艰难地掀开眼皮,正对着少女明亮炽烈的瞳仁。
往下,便是殷红的唇。
错了。
他大错特错。
少女的爱慕那般耀眼,他怎么此刻才发现?
回想种种,慕宁对他体贴备至:她怕他无聊与他对弈,她忧他夜里凉加了一暖被,她每日精心烹饪各种小食,她为他赶走巷子里大声玩乐的孩童,她甚至替他清理夜壶也言笑晏晏……
温柔细心,善解人意,她对他,比一个妻子还像妻。是话本里被人称颂的贤妻。
妻。他在想什么。
这是他故友的爱女。
大错特错。
陆九龄慌乱地别开她的手,声音冷了下来:“无妨,我没事。”
玉手徒然凝在半空。
“我有哪儿惹子寿不高兴了么?”慕宁向来语带三分笑,此时却有些委屈。
子寿。他许她唤他子寿。
他对不起九泉下的研清。
声音更染了层霜:“子寿不是你能唤的,还是喊我世伯。”
她不愿喊他世伯。
他怎么蠢到这种地步,放任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