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妍每到午后,会消失一个多时辰——若不是小彩跟郑箐说了此事,她还被蒙在鼓里。
有一日,郑箐悄悄尾随假作午眠却溜出房门的妍妍,七弯八绕,走进临街墙皮斑驳的院子。
梁妍正扶着一身长玉立的男人行走,拐杖就在不远处的水井边,许是比划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两人唇畔带笑,见郑箐推门而入,均是错愕,连笑意都来不及掩藏。
男子身披灰衫,不饰华贵,然似寒松立雪,静而不凡,自有一股肃杀之气。五官如刀斧所刻,器宇轩昂。眉锋入鬓,眼中藏锋。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最令郑箐气愤的是,他腰间系着一香囊,灰布素线,针脚细密。似有若无的栀子清香拂动人心。
郑箐上前抢过香囊,大骂:“你这个登徒子!”不料男子身手敏捷,反手夺回香囊,收入袖中。
嗬,还会武?妍妍说不定吃了亏。
郑箐抄起木杖,却被梁妍死死拉住。她胡乱比划之下,郑箐才知晓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郑箐常不在家,梁妍百无聊赖,有一日心血来潮,独自进了山,却遇到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恰逢下了雨,她将男子拖入山洞,暂避暴雨。
男子乃京城人氏,名唤容钧,被人追杀至此,千叮万嘱请梁妍不能声张,甚至不要延医问药。好在容钧伤得不重,梁妍另赁了个院子,让他静养。
听完,郑箐又气又恼又心疼。
青玉算盘五贯钱,而妍妍的体己足有十多贯,剩余的银钱刚好够她赁屋三月及容钧的吃穿用度。郑箐当时若是深想一层,早就发现端倪了。
妍妍最怕蝙蝠,却为了这男子,躲进她避之不及的山洞。她那时可有害怕?
一时,郑箐五味杂陈。
容钧拱手作揖,“子衡见过阿悦阿姐,常听妍妍提起你。”
“谁是你阿姐?还有,妍妍二字,是你能叫的?”郑箐心生警惕。
容钧顿了顿,郑重道:“我与妍妍两情相悦……子衡定三书六礼,迎妍妍过门,不负此情……”
余光瞥见妍妍羞怯的垂眸,郑箐如遭晴天霹雳,她看得出,妍妍是愿意的。
——可她,不愿意。
此人被追杀。谁知容钧家世背景为何?万一以后连累妍妍怎么办?她直觉,嫁给容钧,不是个好归处。
既已事发,梁夫人也知晓了此事。尽管妍妍尽力比划着她愿意嫁容钧,郑箐声量更大,抽丝剥茧,力证陈词劝住了梁夫人。
是啊,来路不明,如何能嫁?
尘埃落定。妍妍抿唇,没再看郑箐一眼。
梁妍第一次把背影留给了郑箐。
……
次日,容钧却走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信上说:有急事回京,待三月后,十里红妆迎娶梁妍。
郑箐抓住了容钧的把柄,指着书信劝解妍妍:“他必是知难而退……临走还给你念想,真真是个黑了心的!”
梁妍空自比划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