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明显一怔,随即朗声大笑,惊起檐下栖鸟。
待笑罢,他摘下沉重的冠冕置于案上,汗湿的额发贴在少年人光洁的额头,显出几分青涩:“朕原想直接赠与你。”
亓幸一头雾水。
赠与他?
见亓幸面露疑惑,小皇帝轻咳一声,正色道:“不过也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午时的蝉鸣忽然尖锐起来。
小皇帝望向殿外日色,声音渐低:“我……其实从未想过要当这个皇帝。”
他摩挲着案上镇纸的螭龙纹路,那是先帝惯用的旧物。
“当年诸位皇兄自相残杀,朕走了运活下来,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国主。”
亓幸注意到小皇帝说这话时,指尖在微微颤抖。
“如今既承大统,”小皇帝转身,目光灼灼如炬,“朕不求青史留名,只愿长安国祚永延,百姓安居。”
他忽然郑重行揖礼:“所以,朕希望,亓氏能永镇长安,护我长安百姓无恙。”
烛花爆响,映得亓幸眉目如画。
他凝视眼前这个比自己十几岁的少年帝王,忽而问道:“那皇上为何独独要与我说这些?”
竹帘忽被热浪掀起,暴露出殿外白得发亮的世界。
小皇帝直起身,四目相对间,眼中闪过狡黠:“因为亓小公子美闻无数,朕钦慕已久。”
他忽然凑近,带着龙涎香的衣袖拂过案几:“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及风采万一。”
亓幸唇角微扬,含笑道:“那——我答应你。”
“以…亓家人的名义。”
“亦以我,亓幸的名义。”
——
出了皇宫,重锦仍有些不放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公子,那皇上真就这么说?”
亓幸耸了耸肩:“就是那么说的呀。《弥光注》过几日会送到镜尘台,到时候我哥会派人取的。后面的事…咱们就不用管啦。”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重锦拧眉:“这个皇上…竟真这般怀瑾握瑜?莫不成真歹竹出好笋了不成?”
江枫沉吟片刻,道:“目前来看,他倒不像是心机深沉的样子。”
起码,作为一国之主,还是略显稚嫩。
“可是…若真这么简单,大公子怎么会让我们都来?”重锦不解道。
亓幸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
叶片的脉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极了都城错综复杂的街巷。
他低声道:“或许…是为了让我们看看如今长安国主的模样吧……”
众人一时沉默。
是了,以亓幸的性子,在见过这位小皇帝之后,自然…不会再计较从前的事了。
亓佑…便是这个意思吧。
“唉,好啦好啦——”亓幸突然展颜一笑,阳光穿过枝叶,在他眉宇间洒下细碎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