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黎应声:“这倒是,想来大家都说江南养人,却没有说渝州养人的,也是这么个道理。”她低头看了看脚边打湿了的青苔,稍不留神就容易打滑,又记起儿时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闹的时光,如今也都大了。
“二哥,如果我们要去落雁的话,需要多久?”
时怀瑾不解,默了默:“若是从渝州出发,少说也得在路上二十多天,从这里出发的话,也得半个月,怎么了?央央想去落雁?”
女孩看着手中的伞柄,像陷入了某些回忆,声音清婉:“嗯,我姐姐嫁到了落雁,已经七年了,还没回过娘家一趟,我们也没去看过她。只有三年前哥哥被派去落雁办事,匆匆见了一面,从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了。如今爹娘都年迈了,哥哥家中事务繁多,嫂嫂身上怀着孩子,也就我能有工夫去看看姐姐了。”
言罢,昭黎伸手牵住了时怀瑾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她的手指细软而不柔弱,带着韧劲儿,眼前的人儿抬眸跟他说:“我的鞭子,就是姐姐亲手教的,不过还没等我学成,她就出嫁了,后来哥哥才接的班,现在想想,倒像做梦一般。前几年听人说,姐姐生了孩子,却没有娘亲在身旁陪着,算着,孩子该也有五六岁了。”
说着,昭黎眼中竟就这样蒙了一层水雾,比这烟雨朦胧的江南更润。
时怀瑾心下动容,下意识伸手为她拭去本不存在的泪,“若央央想见姐姐,那等我们回去了,同家里人说一声,即刻就带央央去落雁。刚好,我们成婚这么久,让你姐姐见见我,看看是否满意这个妹夫。”
见他如此说话,昭黎不禁破涕为笑:“二哥你尽知道逗我,若让姐姐知道了我哭成这样,她不得训诫我,姐姐虽自小也是能文善武的,但是她性子太软了,不知怎的,我总是怕她吃亏。毕竟——”她顿了顿,“毕竟,我那个姐夫,风评不太好。”
时怀瑾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询问:“是谁家?”
“落雁孙家。”
只听他冷笑一声:“原是他家,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事儿,本来时家就该去查办孙家,看来我们必然得去一趟了。”
昭黎虽不知孙家到底如何得罪了时家,却知道时怀瑾这话里有话,若孙家怎样,尽快把沈昭月接回来,早早地断了跟孙家的联系才是正经。
*
回去后只见另外三人已经将所有要用的东西一应摆在小湖中央的亭子里了,各人身上都沾了些雨水。
见二人归来,便招了手让他们过来。
昭黎先去换了衣裳,时怀瑾则直接去了亭子。
又等了片刻,将亭中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摆好,昭黎这才到了,发丝上还滴着雨水,额前的发有些凌乱,微微喘息着,想是走得急。
“如何了?此番思意做东,那便也由思意宣布开始,诸位意下如何?”白翼风问道。
众人皆表示同意,没有意见。
思意清了清嗓子,“我见这几日的雨一直绵绵的,想来作诗定要衬景的,倒不如咱们就用‘雨’来作?并非以其为题,只要是写雨便好,可行得通?”
“我觉得可行。”昭黎点点头,顺便拿起笔墨蘸了蘸。
“既如此,便开始吧,两刻钟的时间,过时不候,若误了时辰,直接取消资格。”说罢时思意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拿了一本书来看。她当真对零嘴不感兴趣,通常来说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人闲了嘴是闲不下来的,她却是完全没有要吃零嘴的意思。
余下几人便开始作诗。
昭黎忽地记起尚在闺中之时曾下过一场大雨,她院子里的海棠都落了。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今年发生的事,却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几个月的时间她险些家破人亡,只是现今的静谧安宁,倒也是她换来的。想着,便抬手写下——满是静谧之意,一派岁月静好顺着笔墨从她掌心汩汩而出。
一旁的时怀瑾本对作诗也不算很差,却也谈不上很喜欢,只闲了会即兴写几句话,虽说是让写雨,却没说只写雨。前些天还未来这边的时候,在渝州,那里的雨比这里凛冽得多,落到人身上生疼,他同昭黎坐在窗前看雨。昭黎还使坏将手伸出窗外,湿了大片的袖口不说,还存心将满手的水甩到他身上,计谋得逞,她便欢喜,时怀瑾也没辙。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不由得浮起一层笑,极浅的弧度,没有人意识到。
另一边的白家兄妹属实志不在此,尤其是白箬荷。她先前就说了,自己在这方面不大通,让她写诗跟赶鸭子上架没区别,但是为了时思意欢喜,倒也罢了,本来也没指望自己能夺什么魁。
……
两刻钟一到——时思意把手一拍,喊了停。
各人纷纷停笔,将自己手中的笔放置到一旁。
“来,我先看清晏姐姐的。”时思意说着上前拿了昭黎面前的宣纸,又顺手将另外几人的宣纸一起拿走。
但闻昭黎写道——
听雨
前夜偶于见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