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看着她从头到位都不敢抬眼看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他抬起杯子,摸出茶水已经连温热都算不上了,抿了一口才知道是完全凉透了。
他放下杯子,烛火映亮他半边脸,看上去神色不善。
陆执问她:“这么不欢迎我,连一口热乎茶都不给我?”
云若转身,本想去烧水给他沏茶,可才走两步,她才转过弯来,人又不是真想喝她那口茶。
转身走到他面前,壮着胆子看向他,直言道:“世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眼下夜色深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世子名声不好,世子就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陆执轻呵一声,孤男寡女?名声?两人缠绵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多了去了,眼下还怕共处一室?再者,他哪里不直接,不是她一见到自己就畏手畏脚的,他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她自个在心虚什么。
既如此,陆执就如了她的愿。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陆执一开口,就把云若问住了,果然要问这个。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陆执那边又接着道:“哼,那日还骗我说,等我从宫里回来就能吃上某人亲手做的糕点。结果呢,别说糕点了,连人都不见了。”
“我说那阵子怎么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早有了打算。怎么,怕我耽误了你的大事,这才悄摸声的准备离开?”
“走就走吧,一句话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也不告诉人去了哪里,还把自己的东西全留在我院子里,一件也没带走,怎么,难道那些东西没一样入得了眼的,都不在乎,都无所谓?”
说到这,像是怒气上了头,下一瞬就要爆发,为了压制,陆执把那杯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
放久了的茶水苦涩更多,陆执却没什么感觉,那举手投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饮的是什么陈年佳酿。
室内一片寂静,对上陆执的虚觑,云若才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复。
她拨弄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怎么从陆执口中说出来,她的行径好像有些恶劣。
可是转念一想,云若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促使她离开的原因不止一个,关于陆执的那部分,云若不想说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就是不想再为奴为婢了,恰好有了这么个时机,我就没有浪费。”
“打算也是临时起意的,并不是怕世子耽误,只是我不确定,告诉世子了,我还能不能离开。那些东西,我都在乎,都喜欢,只是才赎了身,就被告知不能在府上多做停留,东西来不及收拾,这才没带走。”
云若边说边注意陆执的脸色,但他漠着脸,云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你以为,我会让你做一辈子的通房吗?”
云若脸上划过一丝讶色,她不知道世子怎么想到了这处,而陆执看她这幅神情,就知道或许这个才是她打算悄悄离开的主要原因,方才她说的那些,都只是她宽慰自己、模糊旁人的话术。
回想起那日,他如往常一样从宫里回府,一进院子就听左行说云若走了。
那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只问了一句去哪儿了,看左行欲言又止,他才知道这个走不简单。
去她房中一看,东西全乎得很,甚至他送给她的那个簪子都还好好放在她的小密匣里,一眼望去,它们的主人好像只是去当了一趟差,晚上就能回来。
听左行说了个大概,心中起了疑惑,立马让左行派人去寻云若的下落,而他则是去了荣安堂。
起初母亲还若无其事关心他,但当他再三提及云若的时候,陈姝的笑意终于淡了。
“一个通房丫鬟,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儿子只是想知道,母亲为何不问过我的意见,再处置我的人?”
“最初我就不想她留在你院子里,眼下我看她不顺,我身为后宅之主,处置一个丫鬟都不行了吗?”
陆执知道,这肯定不是缘由,他说道:“母亲管理后宅辛苦,这些小事自然是您说了算,只是还请母亲替儿子解惑,她何处做得不好,碍了母亲的眼?”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足以见他对此事的不满。
倒是低估了那丫鬟在自己儿子心中的分量,这下陈姝越发觉得顺水推舟将那丫鬟打发出府是正确的。
“她一个丫鬟,不安分守己,我最不喜这种人,更别说把她放在你身边。”
不安分?陆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引得陈姝脸色微凝。
“母亲倒是说说,她是怎么个不安分法?”
“你向来不问这些俗事,这么多女人,偏生就被她迷了眼,她定然有些手段。她身份低微,抬她做妾室我都犹嫌不足,这么个人留在你身边,安分得了一时,安分不了一世。就算今日不除,来日我也不会放过她,既然如此,不如早日赶出府去,以绝后患。”
“况且,”陈姝顿了顿,提醒他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不日将替你登门拜访丞相府,顺道定下两家的亲事。”
陆执冷了脸,向陈姝确认:“替我哪门子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