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河边黑黢黢的,北风呼号,很难相信关外人会在这种天气里凿冰钓鱼,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冰上好像比陆地上更冷,站了没一会儿,颜祺就觉得寒气从脚心往上窜。
“动起来就不冷了。”
夏青曼招呼他和肖明明往前走,“咱们去帮着搭帐篷,等进了帐篷就暖和了,外面冷是因为有风。”
颜祺和肖明明哆哆嗦嗦地点头,夏青曼还想说话,但风吹来,她不想喝风,遂暂时闭紧了嘴。
另一边,霍凌正握着尖锐的冰镩往冰面里敲,以此确定冰层的厚度。
冰镩的长度是固定的,如果插下去碰不到河水,就说明这里冰层足够厚。
像每年快开春时,村长每天都会遣人用冰镩凿冰,等冰层见薄,便会告知村中各户,不许让家里孩子再去冰上玩耍。
冰镩差不多到底后又被拔出来,从上到下都是细细的冰碴,前端没有水渍,霍凌点头道:“可以,就在这儿吧。”
霍峰用脚尖蹭了蹭冰眼,“正好,我看这位置不错,一会儿就顺着这里打洞。”
在冰上搭帐篷,与在陆地上搭帐篷一样,都是先起帐子,再用地钉固定四角,区别只是地上的钉子是打进土里,这里是打进冰层中。
各家都带了工具来,没有打算袖手旁观不干活的,于是正好一家负责一处钉,有人出力,有人负责扶帐篷、扯绳子。
齐老大那边只有他和春树一个半大小子,霍峰过去帮忙,留下霍凌和颜祺。
“钉子要斜着打?”
颜祺扶着木架,借放在冰上的灯笼光看霍凌的动作。
黑豆儿爪子冷,它缩成一团紧紧靠着颜祺的小腿,还把爪子踩在颜祺的鞋上。
“斜着打才结实,哪怕刮大风也吹不动。”
霍凌“邦邦”砸两下钉子,每砸一下,黑豆儿的耳朵就动一下。
期间过程费劲,等地钉都砸好,蹲在地上的人腿都快麻了。
四根粗麻绳自四个方向延伸出去,使兽皮帐篷在冰上舒展开,撑出一方天地。
一行人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有了兽皮挡风,哪怕脚底下是冰面,帐篷里也没有那么冷了。
篷下冰面一侧是霍凌最早钻出的冰眼,五个汉子手持冰镩,围在一起凿冰窟窿,夏青曼则带着颜祺与肖明明堆柴生火,火苗窜起后,他们架起小锅开始煮姜汤。
颜祺和肖明明不约而同都带了姜,夏青曼则包了一些红糖,水开后她把红糖丢进去,姜汤就变成了甜滋味的,哪怕是最不爱喝姜汤的杨俊也捏着鼻子被灌了一碗。
比起生火,凿冰窟窿是个费劲的活计,终于成功时汉子们齐声叫好,妇人夫郎的目光被他们吸引,起身去看,见当中圆形的冰层已经落入水中,可以直接看见冰下奔涌的河水。
颜祺有些不敢靠近,贴着霍凌站在他身后探出头。
见黑豆儿想往前走,他担心地拽住它的项圈,把它往后扯了一把。
林长岁也在跟肖明明小声解释,连说带比划。
“窟窿,不,不能,太大,大了,鱼,不敢来。”
霍凌正好在这时低头,看到小哥儿变化的眼神,就知同样的问题对方刚刚也想问,只是还没等问出口就得了答案。
几只灯笼被挂上帐篷顶,光线映亮四方区域,配上燃动的篝火,驱散了大半寒意。
因冰河里大鱼多,冰钓用的鱼竿都很结实,一般人提久了胳膊就要发酸,故而冰钓都是将竿子固定在冰窟窿旁边,有鱼上钩了再去起竿。
颜祺在霍凌的指点下把鱼饵挂上鱼钩,接着好奇跟上,见识过钓鱼前的打窝后,目睹长长的鱼线没入水中。
齐春树和杨俊还是孩子心性,守在冰窟窿旁边不舍得走。
反正都是小子,皮糙肉厚不怕冻,当爹娘的都没管,随他们去。
颜祺和肖明明其实也有点想留下看,但冰窟窿往外呼呼冒凉气,又离着火堆有一段距离,他俩实在有点受不住,没多久就跑了回来。
等鱼上钩的时候,家家都把带来的吃食摆出,齐老大带的是炒花生和柿饼,杨家是镇上买的现成炉果儿和油炸兰花豆,林长岁和肖明明拿出一兜子煮熟的玉米,吃之前可以放在火上烤一烤,还有几个冻梨。
颜祺端出馅饼,因为火上能放的东西有限,先热了六个,外加四个煮鸡蛋,说好谁想吃就直接拿去吃。
村里人人都知霍家靠卖馅饼,整个雪季都不愁进项,还起了个什么“庙前街馅饼”的名目,学着城里老爷做善事施素饼,竟还不大不小地扬了个名。
只是会因此心生嫉妒,嘴里泛酸的都不在此处,唯有真心实意对着馅饼犯馋的。
见齐春树偷偷咽口水,却好似顾及自己读书郎的身份,不好意思第一个伸手,等饼热了,霍凌干脆直接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