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周末你打算做什么?”终于爬上来了,孔净扶着车把手停下来歇息。
“没想好,你呢?”陈端坐上车垫,他比孔净高,左腿随意一支,白色运动鞋点地连车身都不用偏一下。
“做作业,周日下午约了阿禾。”孔净也重新骑上车。
“又去采蘑菇?”
“对啊,李阿伯给我们涨价了,一斤干菇可以卖到五十。”
“一个月可以采一斤吗?”
“是两斤!”
孔净上身伏低加快车速,风鼓进校服衣角,马尾浸在霞光中划出虚影。
孔净把车推进石厝旁边的简棚,李贤梅也从厂里回来了。
“陈端呢?”
孔净朝后面看一眼,被晚霞拂照的路面空荡荡,他应该又拐去石坑了。
“……不知道。”垂眼,把自行车推进简棚,然后抱着书包走出来。
李贤梅从腰袢上解下钥匙,锁眼发旧不太好开,她连续捅了好几下,“哐当”一声把铁门推得撞上里面的隔挡。
“一天天跑得连人影都看不到,干脆一直不回来好了!”
她说话没个指代,像是在骂陈端也像是在骂孔大勇。
孔净没应李贤梅这句,她进了屋,不着急做作业,先去看灶台下有什么食材。
她拎着一袋子表皮已经发青长芽的土豆转头问李贤梅:“晚上炖土豆吧,再不吃就要坏了。”
李贤梅坐在桌子边给自己捶腿,她在厂里忙活了一整天,一身骨头又沉又痛。
她点点头,指挥孔净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少跟陈端学,在你爸面前装装样子就算了,去学校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你们宿舍离得不近吧?”
李贤梅端着杯子忽然发问。
小学毕业前的那次打架事件,虽然后来老师理清事情经过后证明孔净的出发点是为阿禾打抱不平,但是由于有陈端的加入,李贤梅坚持认为孔净就是被他带坏,不然孔净怎么有胆子和刺头动手。
李贤梅私下多次耳提面命,要孔净洁身自好,离陈端有多远就多远。
“不近,”孔净蹲在灶台边削土豆,每削一下土豆皮就从刀片中卷曲掉落,她想了下,又说,“隔很远。”
“再远能远到哪里去。”李贤梅不满意,“要是能隔离就好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能把陈端送走就好了。
可是陈端在这个家已经住了快六年,虽然他还是不肯改口,孔大勇却待他比亲儿子还亲。
有次李贤梅不过和他随口提了一句,再想办法联系看看陈端那对出去创业却至今下落不明的父母,孔大勇鼓起金鱼眼说她是想要他的命!
相熟的姐妹劝李贤梅,“就当儿子养嘛,你生不出来,老天爷专门送给你的!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家庭总归不稳。你看看自从有了陈端,孔大勇是不是老实多了?”
……
门外传来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李贤梅拉回思绪,看见陈端拎着书包进门,一转眼就六年了啊,陈端十四岁,当初那个小小白白的小孩已经长成了雪松一样的少年,静明五官在黯淡光线里也出彩,她和孔大勇就算能生,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吗?
“回来了?”李贤梅招呼一声,当着陈端的面她的态度算不上亲热,但也不冷淡。
“嗯。”
陈端走过去,把书包挂在铁架床侧边的挂钩上,旁边隔着小段距离并排挂着的是孔净的书包。
他放下包又出去了,走出门之前轻垂一下眼,孔净捧着削好的一盆土豆站起身,视线自下而上,同他轻轻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