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庭放下手臂。
他刚刚徒手挡了一剑,但钟暄气势磅礴的剑光只割破他的袖袍,连一道浅痕都没能在他手上留下。
顾云庭目含怒意,一个个扫过对面之人。
他心池燃怒,说不清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顾云庭本对贺兰越谈不上什么感情,贺兰越也不与他亲近。然而强敌环饲,生死一线,贺兰越却拼尽性命苦苦支撑也不肯退让。
顾云庭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知道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清瘦倔犟的背影挡在他身前。
那是本该被他庇护的小孩。
此刻却孤身只影,伤痕累累,满身是血地面对一群恶徒的围攻。
白衣仙者的眼神如风似箭,与他对视的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群敌环伺、全神警戒,顾云庭却在扫视完一圈之后,又低下头去查看贺兰越的伤势。
他耳边有虚无缥缈的破碎声响起,胸口也闷闷刺痛,然而顾云庭没有心情去研究那声响与痛感究竟是什么。
他手掌落在贺兰越肩侧,掌下摸到的衣袍没有一寸不是湿的。黑色衣料不显血色,未用手触碰之前,谁能想到看起来毫无异样的衣服,竟已被血全然浸透。
顾云庭心中一痛,贺兰越却如梦初醒,他一跃而起,矫健得不像重伤之人,跃起后他如同被火咬了一口的小蛇,刷刷从顾云庭身边退开。
退开两步后贺兰越才立定,瞳中无波无澜地望向顾云庭,看上去淡漠寡然、似若非人。
顾云庭随之起身,顶着贺兰越野生兽类一般戒备的视线,脱下外袍,然后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用外袍罩住了贺兰越身上七横八错的伤口。
贺兰越漠漠无声,不配合但也不反抗。忙完之后,顾云庭才再次看向对面。
在客栈暗算他的一男一女,打伤贺兰越的为首之人,连同未曾见过的四五个跟班,统统严阵以待。
为首的钟暄更是神情严肃,他依旧不言不语,只是从单手握剑改成双手,将重剑阔厚的剑身持到身前。
他顿步凝息,而后,猛然弓身前冲!带着千钧力道袭向顾云庭。
若虚被人拿走,顾云庭手无寸兵地立在原地。
疾影重刃几乎已到面前,缟衣下摆被剑风撕得粉碎,顾云庭霍然向右探掌,五指虚抓。
电光火石之间,一寸银白剑柄从虚空浮现,落在顾云庭掌心,他霎时旋身,纵臂横拉,整柄长剑如若拨刃出鞘从虚空刹然而出。
“当”的一声,两剑相撞,钟暄一触即被击退。
“什么?!”
青袍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猛地侧头,发现原本捆在绿篷女子背后的灵剑已然消失不见。
若虚在顾云庭掌心轻轻嗡鸣,一柄剑竟流露出孩童般雀跃的感觉。
顾云庭像摸小狗一样抚了抚剑身,又定睛看向对面。
若眼下只有他自己一人,对面这些人就是一起上,他也完全不怕。
但是,现在他身后还有重伤的贺兰越。贺兰越伤势耽误不得,他没工夫在这里缠斗。
顾云庭御起若虚,钟暄等人立刻提神戒备。
灵剑直冲而去,却与戒备的众人擦肩而过,冲向门边,刷地一下插进密室的墙面。
墙体一面轰然塌陷,顾云庭犹不罢休,长指一召一趋,若虚抽身而出,开始乱矢般在密室与密道中左击右撞,大搞破坏。
密道轰轰隆隆塌成一片,接着哗啦一声巨响,密道顶端向地面砸来。
围堵的众妖连忙四散躲闪,密室之内一时烟尘四起,土砾纷飞。
顾云庭也迅速回身,挡在贺兰越身前,以免他被落下的砖石砸到。
同时他将罩在贺兰越身上的外袍向上一提,然后往中间一拢,把徒弟连脑袋带身子全裹起来,防止尘沙飘到贺兰越身上,弄脏他的伤口。
衣袍蒙头罩下,里面传来闷闷一声,被罩住的人显然不太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