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洞口一道人影手中。那道人影长身玉立,光明正大地站在山穴洞道正中央,劫住了来往出路。
来人穿了一身斗篷,霜色兜帽覆在脸上将面容完全遮去,连气息都敛淡若无,若非一直直视着对方,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此人何时来的,何时现身,练澄全然不知,更不知方才的对话被听去多少。
倘若听见……感觉听见哪句话,他和贺离越都要死啊!
练澄冷汗涔涔,他能感受到那人修为高深莫测,对方也没有收敛气势,任由威压散发,如此修为,如此磅礴的威压,与他师尊也不遑多让。
他余光瞟了一眼贺兰越,发现身后少年的脸色同样极其难看。
完了,连刚刚无法无天的小兄弟都如此反应,这一劫难逃了。
沉默在对峙中弥漫,那道霜色人影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举着沉香木盒,小幅度地来回左右旋转,似乎在认真端详掌中之物。就在练澄心中的弦快绷断之际,他终于听见对方徐徐开口,声音如一把拂动的古琴。
“贺兰越,你没有想说的?”
什么?练澄猛地转头看向少年,便见少年脸庞此刻近乎苍白,眼底翻涌起阴郁,他艰涩地开口,唤了一声:“师尊……”
练澄被发配到角落的蒲团上,一身霜白的长尊占据了正中间的位置,而贺兰越则被罚立到对面。
明烈的阳光从山洞顶部照下来,少年低眉垂首站在光圈正中央,像在等一场即将开庭的审判。
顾云庭随手降下一道隔音障,隔绝了内外。后面的对话,参与者只有他与贺兰越。
沉香木盒张着嘴被置到足边,顾云庭垂着手腕,直接虚握住妖丹,他五指轻轻拨转着圆润的丹丸,腥煞之气惊蛇般于长指间流窜。
妖气扎在手上像是细小电流,激得指腹微微刺痛,贺兰越将妖丹捏在掌心时就是这种感觉吗?顾云庭默然感受。
只是一颗妖丹罢了。
修士想要修炼怎么可能不猎杀妖兽呢?铸器炼丹、进阶历练,哪一样离得开妖兽身上的东西,现在一堆妖兽粉末正躺在贺兰越送他的储物戒指里。
修者杀妖,妖兽食人,这就是修仙界的弱肉强食,妖丹与妖鳞妖骨妖羽有什么分别?贺兰越有什么错?
但只有这一颗妖丹吗?顾云庭静静描摹对面少年渐渐生出棱角的轮廓。
书里贺兰越彻底堕魔后,几乎不再有情感波动,杀人如同饮水吃饭,随手就能掏出相遇之人的灵核或心脏,不值得激动,更不值得忏悔。
他不认为贺兰越现在为修炼杀过人,但是不能不管。
顾云庭抬起视线,在兜帽下看向一言不发的贺兰越,他扯扯唇角,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真是颗小魔头种子,哪有正派角色靠吸收妖丹修炼的?自己练就算了,还要教唆别人家的孩子一起练。
顾云庭心中暗暗叹口气,决定先从一些边边角角问起:“他是练澄?”
长久缄默之后终于听到了顾云庭的声音,贺兰越脑袋微微动了一下,随后轻轻“嗯”声当回答。
“既然找到他了,为何不告诉我?”顾云庭问。
贺兰越的眼睑顿时掠起。“师尊会为他隐瞒行踪吗?”
“不会,”他侧侧头自问自答,“道云宗已经放弃他一次,就必然会放弃第二次,师尊想送他去穷北吗?”
贺兰越的猜疑质问对顾云庭来讲不痛不痒,他沉缓的声音略略抬高:“所以你教他吸食妖丹自保?”
方才振振有声的少年瞬间熄火,垂目不语。
“抬起眼睛,看着我。”顾云庭声沉如水。
贺兰越被迫掀起眼皮,眸中情绪晦暗难明,像一片幽沉的沼泽。
“你从何时开始靠妖丹增强修为,杀过多少妖兽,有没有伤过人,可曾用过修士的灵核?”顾云庭一句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