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未夜并未打理披散的长发,随意站起身。
他不能出去,毕竟在秦有昼眼里,他还在闭关。
嬴未夜重重擦净手,潦草地治过伤,烦躁地从一旁的木屉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册子。
这是在秦有昼眼里失踪了七十年的“日记本”。
他一直是个早熟的孩子。
从小吃了很多药,扎了很多针,可他没抱怨过苦。
“师尊,我看不见也没关系。”
秦有昼总是这么安慰他:“我现在闭着眼睛也能下山去,不会拖累师尊的。”
“你不是师尊的拖累,是很要紧的宝贝。”
他捧着他的脸,告诉过他许多次。
只是下山去还不够。
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地方,盲人是看不见的,他希望他能去看。
秦有昼看着是听进去了,但也只是像是。
盲童靠着气味和触觉分辨他的私有物,可两人朝夕相处,身上沾的都是药的苦涩气,且嬴未夜也有本用来记秦有昼病情的册子,样式和秦有昼的一模一样。
秦有昼拿错了册子,嬴未夜也无意间看到了他日记里记着的话。
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拿尖头的木棍刺出的。
字上蹿下跳,每一笔都很重。
——他说的不对。
秦有昼写不出师尊的尊字,只能用“他”代替。
——我是他捡来,不是别人送的。
捡这个字眼,比嬴未夜开玩笑时说的送尖锐的多。
被送来的说明还有价值,被捡来的说明他因为无用被丢弃过。
秦有昼心里都清楚。
——所以我不是宝,宝不会被丢掉。
这一列写到最后,用笔轻了很多,又在下一列变重。
——但他说我是,我很高兴。
——我爱他。
“爱”字因为笔画太多太绕,他划了许多遍。
前面分明漏了很多字的秦有昼,却为写出这个字分外的执着。
反反复复涂了许多次的错字密密麻麻足足塞满了半列,到最后,才留下一个还算端正的,完美的——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