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个人大声反驳:“别不识好歹!给你许的是好人家来哩!”
江宁斜着眼看向门外,面若黑煞,无声胜有声。
刘师傅问:“你知道给你许的谁家吗?
女子声如蚊吟:“好像是什么以前梁厂长的儿子……”
那家人刘师傅知道,老的不像老的,少的又养不上老的:“他不是个瘸子吗?这算什么好人家。”
女子抿了抿嘴,咬着唇肉低声说:“我见过他,所以我跑出来了,就算没见过我也不愿意。”
闻言,江宁庆幸又悲悯。
“好孩子,以后不用担心了,咱好好上学,再不济也能出去看看。”校长瞪了一眼门外的人:“江老师,你把孩子带到我办公室先,我留下解决一下。”
江宁答道:“好。你们注意安全,他们这么多人呢。”
江宁和女子走得也不快,听得清背后的吵嚷声,两人却都没回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田田。”
“甜甜?哪个甜。”
“田野的田,我妈之前说生我的时候她还在田里干活,所以就给我起这个名了。”
“你妈妈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句诗是‘莲叶何田田’。你的名字很好。”
“谢谢老师。”
王田田一路上低着头,没有梳剪过的头发完全盖过她蜡黄的脸。江宁领着她到了校长办公室,热浪隔绝在门外,电风扇在头顶吱呀地转。
“坐吧。”江宁伸出手示意,她别扭局促地坐在了沙发上。
江宁抬头看眼钟表,午休的时间马上过去,他的自习课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了。而钟表的左边有个内空的方形洞,正对着门口,有一块黑色的布遮地严实,不透光。江宁先前来的时候就纳闷里边是什么东西,他看了眼低眉垂头的王田田,下定决心。
他踮起脚,掀起那块黑布下角,昂着头向里望。那是一座精巧绝伦的佛龛,供奉着的不知道是哪位佛菩萨。
校长的办公桌上摆着的是政治课本和马克思的资本论,江宁以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没想到也信这些神佛,抬起头就能看见的佛龛,可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但校长求神拜佛为的是什么,神明又在监督他什么?他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这里的人身上仿佛笼罩着沉沉的谜团,是时代的灰尘还是个人的阴霾。
江宁无处可知,至少现在是。
江宁放下黑布,脚踏在实地,心虚地瞥了眼王田田,她的动作似乎没变,他才放下心和她说话:“你自己在这能行吗?”
王田田嗫嚅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