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荒诞的无意义的,诸如此类的话江宁信手拈来。曾经他也深信不疑。
可是如今他说:“活着就是希望,苦尽就会甘来。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努力,去试错,去解决问题。”
“真的吗?”章乒苦笑,三言两语说服不了他。
“是真是假,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章乒没听进去,头微扬,雨丝成针,钉进他的脑海。
他自顾自地说:“你听过一句话吗,人可以一活却可以常死。在过去的许多个瞬间,我死了许多次。我妈去世的时候,他每次施暴的时候……”
他的躯壳在苟延残喘,心在死与生间循环往复。
“哀莫大于心死。你痛代表你清醒不麻木,代表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好荒谬。假如一个人幸福难道就不是在活着吗?为什么要给我的痛苦增加莫须有的价值?”
“……”章乒的连连叩问让江宁哑口无言,他认定他的痛苦没有价值,他不是岩竹,千磨万击固然不能让他坚劲。
“我也想过,我要是没读过书上过学,和他一样烂在爬满蛆虫,酒臭弥漫却自洽的舒适区,会不会就不那么难受,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想法来鞭笞我的生活。”
世界总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心灵的脆弱性。
“……”章乒的悲惨遭遇让江宁束手无策。和他比,江宁宛如温室里的花。
雨滂沱,这场肃穆到可供沉湎的对话才终止。
“下雨了,章乒,回去吧。”江宁终于开口。
章乒接受着雨水的洗涤,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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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大象”英文谚语,原意为房间里出现了一头大象,人人都可以看见,但是大家却对如此显而易见的事物避而不谈,后来引申为在公共空间中,大众对某类触目惊心的事实心照不宣地保持集体沉默,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或许不该知道的事情。
“世界总是没有错的……”是邱妙津的
沉黑
江宁用力拉着他走,他纹丝不动。
江宁吼:“听见了吗!回家!”
“章乒!”奶奶从门檐向外探头。
章乒这才缓缓动作,踩着雨的鞋嘎吱作响。走进屋里,奶奶用毛巾擦干章乒脸上的水。
“奶奶,你怎么又戴上王爷爷的助听器了?我跟你说过你耳朵好好的不能戴这个,对听力有损。”章乒摘下助听器。
奶奶索性把毛巾扔在他脸上:“奶奶的事儿,你这个小孩少管。”
章乒拿过毛巾,笑笑:“好好好,以后少戴。一把年纪了还喜新鲜。”
他极度负面的情绪从来没有带给过奶奶。
江宁在马扎子坐着,和章乒同淋雨却没有人给他递毛巾,于是他抽人家饭桌上的卷纸给自己擦。
那个女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块小手帕,他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