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咋呼着走过来,布满皱纹的手却还是有力地把她儿子扶起来:“章乒!再怎么样他是你爹!无老道少的。”
她又侧头对江宁说:“江老师,让您见笑了,今天就不留你喝茶了。”
这怎么行,江宁来的目的就是了解章乒的家庭情况。
他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还是厚着脸皮说:“奶奶,我今天有要紧事找章乒。”
他看了一眼章乒铁青的脸色,扶着男人的另一边胳膊,殷切道:“来我帮您把大哥扶进去。”
章乒看着一老一少架着他爸进门,气不打一处来,跟在后边又补了一脚。
醉酒的男人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在两人把他放在沙发上才闷哼一声翻过身不再说话。
江宁直起身,这里不分客厅和卧室,床和饭桌都在一屋里。桌上是残羹冷炙,而油腻的饭味不止在桌上,一个扎着头发在床边安坐的女子衣服上也有。油成片,像是有人把菜直接扣在她白色的半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紫相连,也有未结痂的伤疤。
她不哭不闹,安静地诡异,这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
江宁迈开腿,顾着观察她没顾脚下,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他踢倒的一瓶还稀稀拉拉地淌出黄色的酒液。他这才低下头,把酒瓶放正,他不知道该扔在哪,何况地上还有破碎的玻璃。
章乒把江宁刚扶正的瓶一脚踢飞:“我是不是让你别管闲事?来我家扫上垃圾了?”
“你这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章乒啧了一声,说:“你是老师,不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
江宁瞥了眼旁边给她儿子擦脸的奶奶,扯过章乒的胳膊把他拽出了屋。
巷子里没有人,偶然有几句邻居的闲谈穿透墙壁传出,好过屋里气氛怪异又酒气熏天。
江宁酝酿半天,憋出一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老师说。”
章乒嗤笑:“您是什么圣母玛利亚?给你说有用吗,就算有用,我们这有这么多和我差不多的人,你拿什么管?凭什么管?”
“……”他做不到,达则兼济天下不是他的伟愿,但他更做不到忽视章乒这一苗倔强摇曳的野草。
“有用,我能做的有限,但不能不做。”
章乒听到这话愣了一瞬,笑意更浓:“你真是无可救药。”
江宁唇腔内壁被他咬出血,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他不得不承认他无知,他对这里的过往只识寡陋;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愚蠢的满腔热血撒在这是有意义的。
他要去付诸行动,时间的浪费也无怨无悔。
他启唇:“说说吧,就当你吐吐苦水也好。”
“你刚刚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是我血缘上的父亲,父亲……呵,这两个字都让我难以启齿。”章乒的声音不小,根本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听见。
江宁提醒他,他却回:“你去问这条巷里谁不知道我们家的烂事?大声小声都一个样。”
江宁靠在墙上,丧着脸示意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