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乖。”黎晓非常满意?地说,又有些丧气,“老师说下星期不让我们坐一块了,说我们扰乱课堂纪律,但是我们没说话啊。”
“没说话?”郑秋芬是很懂她的,“那?是斗鸡眼,推鼻子做猪相,吐舌头装吊死?鬼,扭屁股扮青蛇了?”
“白蛇白蛇。”黎晓纠正郑秋芬。
“白素贞才不会扭屁股。”
“是蛇就会扭屁股。”
“她后来不是修成人?啦?”
“那?本来也是蛇,有什么不好意?思扭屁股的?”
郑秋芬忽然因为黎晓这?句话而沉默下来,她看看黎晓,道?:“那?秦阿公的孙孙也扮蛇?”
“没有,他扮他阿公做道?士念词来收我,他很坏的。”
黎晓虽讲启星是坏的,但却满意?自己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朋友。
郑秋芬大笑起来,看起来终于是没那?么难过了,黎晓很高兴。
大人?的难过和小?孩的全然不同?,黎晓就算感觉到了也没有办法理解,现?在想想,是不是因为黎建华的病重和启星的到来让两家人?重新有了连接,郑秋芬又被黎建华的面子困住了,又被流言蜚语滋扰了呢?
但这?段时间不长,黎建华去世?,郑秋芬飞速老去,黎晓越长大,她与秦阿公的相处愈发自然自在,因为他们都?老了,儿?孙在旁,尘世?标榜的最大幸福已经有了,私情则是不可说,不值一提的。
“那?么,你喜欢秦阿公的孙孙吗?”
黎晓不记得郑秋芬是否问过这?句话,但她坐在旷野冰凉的石头上,雪中寂静,万籁无声,身侧的坟包里葬着一位不知名的女性先?祖。
这?一切像个没逻辑的梦,如?果是梦,郑秋芬问这?一句也很平常。
“秦阿公哪个孙孙?”黎晓有些害羞。
“当然是那个小的。”郑秋芬故意?道?。
黎晓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启耀娇蛮得很,我很不喜欢,我讨厌他。我看启鹏也装模作样,那?么几步路非要背着启耀来,做给星星看的。启耀有爸妈喜欢,一开始还故意在阿公面前也装乖讨喜,不过阿公始终偏星星的,他讨不到偏心,又待阿公也不好了,烂小?孩。”
“那?你偏星星呀。”郑秋芬道?:“我也偏星星。”
“我们又不是星星的家人。”黎晓说。
“不能是吗?”郑秋芬说:“可以是啊。”
黎晓蓦地转脸看她,只看见一片褐黄的土地,雨雪渐渐停歇,鹁鸪鸟的叫声响起,像是感应到黎晓的梦将醒。
不管陈美淑怎么用郑秋芬的死?来暗示黎晓和启星的罪孽,她只是愧疚得不想做什么争辩,而不是认罪。
黎晓从来都?知道?郑秋芬不会反对,就好像郑秋芬知晓她所有古怪的行为,灵气的念头,懵懂的情意?。
她远比陈美淑要了解黎晓,要心疼她,岁月又不是白白流逝的。
立春将来到。
今年?的立春在元宵节前一天,黎晓去菜市里买饼皮的时候看见蔬菜摊子边角摆着新上的荠菜和草头,跟那?些温室大棚里种出来的菜色相比,它们的绿都?是浓浓的,鲜亮亮的,像是一个引春的雷。
野蔬露面的时间短促,否则怎么对得起一个鲜字?这?更是它们闪亮登场的头一日?。
黎晓掐算着,立春之后再?是雨水,还有惊蛰,足有三个节气可以吃这?些野菜,那?么今日?先?吃荠菜虾仁炸春卷。
她站在卖饼皮的摊位队伍里,想着往后的日?子里,草头炒年?糕、荠菜馄饨、腊肉炒蒿子杆、马兰头春饭,可以一样样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