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随风在她眼皮上晃动,葛思宁微微用了点力气,带动摇椅晃起来。
她懒得走到花房去放工具,所以把洒水壶拎在手里。
不远处有人声传来,头顶的蝉鸣不绝于耳,燥热之下,她竟然真睡得着。
梦里她回到了某个故事的开头,男主角却已经离场,她高声呼唤无果,连挽留都没来得及说,之后只能一个人摸索着走。每一步都带着惶恐,直至习惯。
高中生活很忙碌,得益于暑假的勤勤恳恳,她摸底考试的成绩很好,被分进了培优班。
只是班级节奏太快,她适应不及,只好加倍努力。
尝过被欣赏、被注视的甜头以后,葛思宁不准自己落后,也不准自己回到从前枯败的状态。
内核是,外表也是。
她不再认为只要灵魂有趣就不用在意皮囊,而是要求自己在能力范围内,方方面面都达到优秀的标准。
学校开放社团以后,她甚至还在游泳比赛上拿到了奖。
社团成员围着她恭喜她,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其实也很意外,因为在不久前,她甚至还是一只旱鸭子。
大家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不可能、才不信,葛思宁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是笑了笑,沉默地接受赞扬。
那个夏天她从江译白身上学会的一切,在后来都帮了她很大的忙。
他给她开了一个好头,以陪伴的方式教会她坚持。慢节奏让改变所带来的痛苦变钝,变得没那么难以容忍。于是葛思宁学会了接受,并愿意这样一直走下去。
在他之前葛思宁所获得的一切成就感有一半都要分给葛天舒,因为她的成功基本归咎于母亲的赶鸭子上架。
所以每一次,她在自己的领域里单打独斗,哪怕最后失败了,她也仍感谢勇于挑战的自己。而在感谢的空隙里,她都会想起江译白。
想起他带给自己的一切,还有,关于他的一切。
葛思宁加了江译白的微信以后,很少给他发信息,只偶尔问他一些学习上的题目。
一是她本来也没什么时间玩手机,二是她觉得她总是给他发消息很奇怪。
尽管都是哥哥,但是她从来不会觉得骚扰葛朝越有什么不妥。
她一开始以为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但是转念一想,江译白对她比亲哥还好,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就又开始思考为什么。
后来听同桌说别人坏话,她学到一个词叫“拧巴”。
当时同桌还搂着葛思宁说,“思宁,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大方开朗就好了,我真的好讨厌阴暗爬行的人。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但是又想被别人了解!”
葛思宁心想,不是。
在她的某个秘密角落,她对某个人似乎也是这样的态度。
可是她为什么憋着不说呢?
明明江译白是那么包容她的一个人。
葛思宁不知道,她想不通,她分析的结论是,她要说的话会令她很不好意思,还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她的来时路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她对爱情的理解都来自男男小说,可她自己不是男的,她不清楚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了男人会怎么样,而且,她还不是女人,她的心意可能只是孩子的一时兴起。像当初追星一样,她的悸动可能只是在赶时髦。
有什么东西,像风一样轻盈,从她身上掠夺了什么。
葛思宁一下子惊醒。
洒水壶掉在地上,江译白站在她面前。